早在百年前,北港人就知道镇上有个“麦芽傅仔”孙傅,专门自种小麦芽,再用老灶、柴火熬十几个钟头,提炼出金黄色泽的糯米麦芽。但日本人引进添加树薯粉、麦子粉且更便宜的水饴抢市场,糯米麦芽立刻遭到市场无情对待,逼得孙傅不得不收掉生意。
孙家第二代虽不忍古法失传而重新生产,却只玩票生产。直到十多年前,养生受重视,加上后来食安风暴不断,人们想想阿公阿嬷的老东西,外出讨生活的第三代孙穗德才全心接手,继续点燃百年炉灶,也在四五度的高温酷热中练出一身傲人肌肉。
啪嗒,凌晨四五时,北港傅发之家麦芽炼制厂的灯亮了起来。老板孙穗德拉开铁门,厚厚的声响惊醒几只小狗,但时间实在太早了,连狗也只是本能吠了几声。孙穗德进到才砖改成的厂房,帮忙照顾麦子的哥哥孙穗裕也到了。兄弟俩先到冷藏室,检查铁架上一盘盘塑胶盆养著的小麦芽,冷气运转加上内置洒水系统喷过水,室内不只湿,还有股寒意。
年近60岁的他,指指窗户玻璃上酷似小孩笔迹的四个书洋字:“人生命运”,“那是我写的!拢是命啦!现在谁愿意花六七天去‘荫’麦子,再花十二三个小时去炼制麦芽,可能阿爸为我取名‘穗’字,就注定我的人生和麦穗分不开。”
“憨工”导致客人流失
百年前,孙家第一代孙傅就开始制作麦芽。“小时候,我常看回收户脚踏车来家里批麦芽。”他也听到阿公聊起物资缺的年代,孩子们多渴望吃到甜蜜的麦芽,“那时破铜烂铁换的不是钱,而是麦芽,有的小孩甚至把脸盆踩坏,偷偷背著妈妈去换一串纯麦芽膏。”
虽然制作麦芽过程辛苦,但孙傅和孙穗德的父亲孙世昭仍不厌其烦地养麦子、蒸糯米、熬麦芽。环境稍过热,娇嫩的麦芽就会“发烧”腐臭。早年没冷藏设备,阿公和父亲只能在入秋到春天制作,一个月通常只做100斤。“夏天就得靠粉圆、粉粿、爱玉等度过。”
但五六零年代,日本人引进水饴,立刻把阿公的纯糯米麦芽打得落花流水。“水饴价格约仅糯米麦芽的3/1,怎么竞争?”其他人用树薯粉、麦仔粉调合制作水饴,一天可生产二三千斤,“但阿公的古早方法,是2000斤麦芽米水才能提炼出200斤麦芽的‘憨工’。”渐渐地,客户流失到只剩一些老人家,阿公难过到索性结束麦芽生意,改做碾米工作。
感慨食安继承家业
后来,阿公往生,第二代孙世照不舍老手艺失传,于是在卖粉圆、粉粿之馀,玩票性重起炉灶。孙穗德说:“阮阿爸从未间断过制作麦芽,只是少量生产,虽然我和哥哥都外出讨生活,但放假时还是会帮父亲。”
他进一步透露:“我一直在中药行工作,二十多年前父亲往生后,我犹豫要不要接手。”他深邃的轮廓闪过一抹无奈:“后来决定回家,朋友都说阮真憨,干嘛继承辛苦又被市场遗忘的古早味?”确实,不被看好的传统老行业,别说争,连接手都少有人愿意,他却反其道而行。
“有些店家太不老实,是水饴就该老实注明,而不该标示‘纯’麦芽欺骗消费者。”看朋友常为“是不是买到假货”而困扰,促使他决定继承没落的家业,加上曾在中药行工作,看到太多现代人吃出一身病。“原来,我维持父亲方式边式作边少量生产,但那段时间,我有了更强的念头,希望让更多人吃到古法麦芽。”
2000年全心回老家后,他和太太蔡贵珍商量,“同样卖老客户,每月生产一百斤就够,夏天不制作,但不在自家老灶做,而是借用太太北港娘家的老砖屋当工厂。”平时夫妻一块顾店,制作麦芽时则由太太顾店,因为店面兼住家,没房租压力,缓慢步调让他们研发出麦芽花牛糖,并委外制作黑芝麻糖、麦芽梅子醋等。
后来,养生意识抬头及塑化剂等食安风暴接连爆发,电视媒体注意到这家遵循古法制作的小店,一家播完又一家,引来不少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