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方日报》工作的日子可说是段闪闪发亮的回忆。2011年7月,我加入了跑政治新闻的普通组。当时“解散国会”的传言喧嚣尘上,公民社会也是风起云涌。入行第9天就是709大集会(即Bersih 2集会),身为菜鸟的我乖乖待在报馆整理轻快铁关站讯息等,隔壁的同事穿过层层催泪弹和水炮回到报馆时跟我说,“你知道吗?刚才我和YB一起跳河!”
当时大家都在揣测国阵政府会不会在接下来的大选倒台,社会运动蓬勃发展,几乎每个月都有集会抗议,反PTPTN(高教贷款)、绿色盛会等,刚入行的我就成为跑集会的记者。入行第8个月,我就被派遣进行第一次的外坡采访,也就是绿色盛会在关丹的反莱纳斯集会。
不得不说,《东方日报》毫不吝啬地给予新晋记者机会的做法,给了记者不少工作能力上的滋养,也包括我。身为独中-留台教育背景的我,在《东方日报》工作的日子是我认真接触大马社会的开始。当时的我英文马来文口语不好,宪法知识欠奉,连副首相的全名都记不起来。不过,报馆给的很多机会让我有机会和其他族群记者接触,甚至共同面对难题,比如时任国会议长班迪卡下达不准在国会走廊采访的禁令,我们也和其他族群的国会记者集思广益,试图瓦解这项走廊禁令。
记者工作固然很辛苦,但老实说也有很多回馈。我记得我在2017年采访“逮捕 MO1”集会时已是集会老鸟,看起来场面没什么大事就坐在路边用手机写稿。有名集会者坐在我旁边一直偷看我写什么,后来他鼓起勇气问我,“你是哪一家报馆?《东方日报》吗?”“你们加油啊,我一直都有看你们的报导”,这样的反应往往是我拚搏的动力。
那阵子我们非常拼。在纸本通路被打压,只能上架7-11而不是报摊的时候,我们其实是很有竞争意识的。我会省下驱车回公司的时间,告诉主任说我要就地打稿,所以有时候他报记者才回到报馆,我们的新闻就已经上网了。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前首相署部长再益加入行动党的记者会,记者会刚开始,主任就把我报给他开会的料整理成新闻,我结束记者会要回来打稿的路上,那则贴文已经有2000个赞。当然,这种抢快的业界风气,也会有其弊病,比如媒体有时仍会刊登未经查证的新闻。
不管怎样,时光带来总是喜欢突袭。2018年初,我带著“我国为何在大型社会运动后仍无法政党轮替?”的疑问远赴东瀛深造,结果3个月后就发生首次政党轮替。写完硕论我的老师们都问我回不回去媒体,但毕业回国的此刻就听到《东方日报》打算停刊纸版,转型网络媒体。老实说,从我过去工作的经验来看,这点不但毫不意外,甚至可说是超前部署已久。
从纸本转型网媒是个sink or swim(关键)的决定,此刻许多战友的被动下车也让我很揪心,虽然我相信有能力的他们必能找到另一片天。新闻业界津津乐道的《纽约时报》转型,在我国未必也可以成功复制,但身为曾经的《东方日报》一分子,我期盼他能在每个转角做出对的决定,走出一条生路。这点若能成功,相信对未来的媒体都能有指标性的参考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