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一个多元种族与宗教的国家,马来(西)亚自1950年代以来,政府便致力于民族融合的工作;只是,成果似乎有限,不同族群虽然在日常生活中常有接触,但大体上是缺乏深入的交往。之所以我想,原因是多重的,如同一个国民有土著对非土著,穆斯林对非穆斯林之分,且公共政策也带有太多的种族与宗教偏好,这就使得各种民族融合的工程,产生不了预期的目标,甚至可能产生反作用。
这种“淡如水”的交往关系,也在一个个案研究中得到证实。在Jayanath与Lian两人合著的《班达马兰(Pandamaran)新村的社会变迁》(Social Changeinan Urban Neighbourhood in Klang)个案研究中,作者便指出,各族的关系是友善而表面(Cordial and Superficial),也就是表面上彼此均能和平共处,也相互容忍;但却缺乏深度的互动,即便同住在一个组屋,也是交往淡如水,而倾向同类相聚。
不论马来人、华人或印度人,一般上缺乏意愿加入对方的活动中。有些年长的受访者还表示,在1950-60年代,各族的交往还较1970年代后好。易言之,族际关系不进反退!这是一个很反讽的评断。为何1970年代后,各族间的交往反而不如前?
这应与大马的伊斯兰化进程及新经济政策等有一定的因果关系。因为,伊斯兰化程度越深,穆斯林就会对非穆斯林的活动,带有更多的顾忌。同理,非穆斯林也生出更多的顾忌感,形成一个恶性循环。与此同时,种族取向,而非阶级取向的公共政策,也加深了彼此间的隔阂与心理障碍。吊诡的是,种族取向的政策目标却是要促进国民团结!这就是大马的悖论。
阶级认同意识低
作者的实地调查还发现,各族不仅活在各自的族裔烟囱里(Ethnic Silo),相互和而不交或少交,在政治上,也表现出颇强的种族情结。这个种族情结甚至强到足以淹没下层人民的共同处境,用作者的话说“阶级意识,也就是觉醒到彼此处于同一个社会阶层的意识,即便存在,也是颇表层的。”
“尽管这些受调查者多来自低层的社会经济分层,也面对共同的问题与挑战,可就是无法超越他们的种族或族裔情结。既然阶级认同意识不高,阶级取向的活动自也难有显著成效。这就使得为被边缘化社群的阶级利益斗争的政党如大马社会主义党与人民党,难以取得足够的支持。”(见页62节译)
下层阶级利益何以不能超越种族情结,是个耐人寻思的现象。我想,这既有执政精英搞洗脑的因素,也与人类的同类自保本能有关,这就需要人从演化心理学(Evolutionary Psychology)的角度来分析。人毕竟还是活在本能与文化(文明、理性)斗争中的生物,故不宜单纯从纯理性(人文化成)的角度看问题,这就涉及了进化论,特别是社会生物学(Sociobiology)的领域。社会生物学认为,人不是纯理性的。
个案研究的地点班达马兰,人口12万0377人;其中,马来人、华人与印裔个别占了36.4%,华人34.6%与18.3%,是个颇典型的西海岸混合区。大马人分析选区时,爱从选民的种族结构分析投票倾向,也反映了不同的种族确有一定的投票倾向。
包容的程度
同是一个国家的国民,何以会如此,也是个耐人深思的现象。这个个案研究是2012年进行的,调查项目包括受访者出身、家户特征、家户收入与支出、社区种族关系、种族政治、公共服务的满意度、社区治安、生活环境、社会问题、对外劳的态度、代际不平等(Intergenerational Inequality)、地方治理等。
顺便一提,作者认为,不论是国阵或民联都或多或少倾向迎合选民的种族口味,差别仅在于双方的包容性有程度上的差别,即关键是包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