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报界文坛不时传出抄袭事件,每有人揭发或被揭发抄袭,我们除了道德谴责、呼吁道歉,通常还来不及进一步讨论,很快就在抄袭者/抄袭集团之支持及反对阵营的叫骂声中失焦,重点随即转移,最后只剩下层次很低的“粉丝”之争。
我不太确定抄袭在我们的社会究竟意味著什么。我个人认为抄袭行为涉及道德、伦理和人格污点,在“智慧”被作为“财产”来理解而作者有“权”时,抄袭还牵涉侵权,因此再怎么出于不得已也是错了,必需先承认这一点,但我们不得不正视每有抄袭传出,舆论不无袒护、体谅抄袭者的声浪,也有“温柔”的期待与诉求。
我对学术抄袭有较多了解,虽然文学创作的抄袭也时有所闻,印象深刻的是丹.布朗(Dan Brown)但法院判决小说家胜诉,论者也称其举为“高度抄写”而非抄袭。
学术研究有许多用途,当然也为创作所用,其争议在“灵感”剽窃的程度,认定上有难度,因此有很大的讨论空间;而学术抄袭的争议在“发现”,范围虽宽但认定上反而更严厉、更明确,可抄袭的情况却也更严重。我认为这跟研究工具的多元化和电子化不无关系。
“灵感”与剽窃
常听老师们说他们以前研究的苦,收集资料除了蹲图书馆没有捷径,单单抄写就耗尽他们的时间心力。他们总爱说,研究工作要耐得住寂寞和苦闷。这话我们也爱说,大言不惭地,都忘了自己多久没有拿笔写字了!找到什么立刻掏出手机、相机,要不就掏出现金卡送影印机,不能印的就直接键入电脑。
数位化时代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学术环境,网络搜寻工具强大,资源取得快速,剪贴也便利,造成研究者态度渐趋散慢,或不复往日严谨,特别是学生对研究和学术写作的认识不足,引用失当遂成抄袭,因此在大学里,如何正确引用文献和避免抄袭常常是教学的第一堂课。
被抄袭危机无处不在
身为一名研究生,被抄袭对我们的伤害很大,但被抄袭的危机却无处不在。我认识的一位西方史学家不支持他的学生在写论文阶段参加研讨会,他说学生辛苦筑起的研究架构,由于还在铺陈,需有更多思索才臻成熟,但发表即曝露,很容易在会议上被资深且有丰沛学术资源的学者据为己有。这种抄袭完美而合法,不好举证,因为那叫做“启发”。
可在这个“出版或消灭”(Publishor Perish)的压力时代,研究生势必要参加会议、出版论文的。而更不胜提防的是,文章或研究计画送审也有风险。于是我们必需时时提高戒心和警觉性,对同侪、师长乃至于整个学术圈都抱著猜疑的态度,共生但不能信任。
抄袭分很多种,其中有聪明的和愚笨的。聪明的抄袭犯多出于明确的利益,有心机而巧妙,反而不容易揪出来;但愚笨的抄袭者,往往只为了应急,例如赶著交作业,或修了莫名其妙的课写不出报告,于是上网google,一看海阔天空豁然开朗啊,维基、百度置顶,布落格殿后,方知虚拟世界浩瀚,各类文章应有尽有,滑鼠一按拈来便是。可成也google败也google,你靠google抄袭,别人也靠google查证。这个我颇有心得。
有一阵子我在校担任助教,改学生作业叫苦连天,因为除了忍受狗屁不通的文字、不知所云的内容、千篇一律的见解,还要用柯南办案的精神,把好到可疑的句子、成熟得不像话的看法,一一打出来搜寻。结果google一出谁与争锋?嫌犯无所遁形,凶手随即落网。
抄袭在新加坡大学是很严重的过失,上报到院里便留下“案底”,下场堪虑。而我所能做的最“温柔”的处置便是当掉,并加强下学期正确引用文献及下注的教学。学生不见得领情,但我认为这是断尾求生,也算是小惩大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