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泗湾的海滩捉螃蟹的那一张旧照片我记得。蹲在那儿,一只只螃蟹就在你的脚下自由横行,写意走动。你的身后,是蓝蓝的天,是深深的海,浮现人间一道难得的风景。
那些年,你在那里上课。一路的折折腾腾,车程辗辗转转,来来往往,寄居学校的宿舍。生活简单,日子朴素:白天教书,夜里听海。没有嚣张的网路,也没有跋扈的手机,两地的信息全靠邮差奔波,把百里外一纸手写的书信定期一封封传送。
时间久了,风土的恬和和人情的淳朴,渐渐你看明白了。和气的上司、同心的同事、坦率的学生、温馨的家长,逐步你全认识了。记得你说,他们当中的一位,甚至要给你牵一条红线,把你介绍给当地一个悄悄看上你的大户人家。
那可是小镇独有的故事了。心思慎密,遮遮掩掩;说话小心,扭扭捏捏,任何动作,慢条斯理。连其实暗地里真心喜欢你,都不敢当面把意思明白说出来。今生之因缘,要听取风俗;前定的姻缘,要按照规矩,预先打听,再好做第二步的算计。
现在呢?现在这个年头,生活的旋律,和发展的节奏,都不再像过去那般的含羞答答:事事都急,样样要快,出口讲究的是非常速度,出手争取的是第一时间。你当年短暂住过的这片土地,也一样;再没有等一下的二话,正在加倍大兴土木。
街灯茫茫,小镇黯然;星星阴暗,太阳慌张。听他们说,神手一早伺机出发了,神话终于凋谢了;喧嚣已经开始了,日子的安宁怕是不得不结束。一只只螃蟹都悄悄准备搬家了,这片海岸将会转暗,还是继续闪亮?
报上当初陆陆续续传来的那些消息,全是坏消息。当中一则,现在想起可还是触目惊心,边加兰里里外外的17间神庙、7座义山、5间华小都得一一让路了。那么,泗湾的那间学生稀稀疏疏的育本呢?
沙滩已经黯然了,海湾渐渐凋零了;天色现在黄昏了,大海非常疲倦了。你在泗湾的海滩捉螃蟹的那一张照片我记得:没有落霞,没有孤鹜,没有秋水。海共天一色,我应该没有记错;星空之下那一海生命力顽强的鲜鱼,是否依然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