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充斥著异味,两侧窗口撒下微弱的黄光,卢婶随著女佣翻转她的身体,嘴里传来痛苦的呻吟。后背的褥疮深可见骨,黄脓和骨边的韧带已经无法分清。我全副武装的检视伤口,手一碰触到她佝偻的身上就传来烫手的高温。
“她在发著高烧?”我回头望向照顾她的媳妇,她却用探问挟带责备的眼神望向女佣。卢婶的媳妇反对送她住院,希望可在家里治疗。伤口感染合并败血症,再并发心律不整,这是很不乐观的情形。
诊所附近的住家,我同样出诊过这样的案例,那病人最后还是往生了。回想当初,家属只是请我去看一下伤口,女佣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生病的老人尿裤一打开是满溢的屎尿,全身是大小不等的褥疮。而且一个长期卧床的病人竟然没有使用气褥床,那时我已经知道不乐观了。老人也是发著高烧,甚至在喘息发抖著,他的家属竟然只是请我去处理伤口罢了!
反思反哺形式
另外一个案例是在一所老人院。一名老妇的伤口上有苍蝇飞舞,褥疮深处还长著蛆虫!老妇有六个儿女,可是真正能照顾她的只有一个女儿。我告诉她女儿,那伤口至少一天要清洗三次,她为难地看著我,说还需要营生,一天只有时间清洗一次罢了。最后那位老妇也是走了。
卢婶的情况在我处理后,渐渐稳定。后来我每天固定派护士去清洗伤口,前后清洗2个月,伤口才彻底的复原。
这当中,我也从女佣口中,大致了解了卢婶家里的情形。他只有一个独子,每天早出晚归,一个月都难得进来房间一次,更别说和卢婶聊天了。
我跟卢婶的媳妇沟通过多次,告诉她其实卢婶的身体状况可获得更大程度的改善;例如可每天用轮椅推著她去散心,鼓励她在床上做一些简单的复健;每天简易的卡路里计算以增加体重。并且如何锻练膀胱和脚力,这样有朝一日可以拿掉尿管尿袋,自己站起来!可是我的方案她都没有遵守,或被她以各种理由否决了。
两个月下来,我的感觉是,她只是帮著她的先生守著一个生命,一个肉体,至于这具生命力渐渐流逝的肉体是否能再发光发热,已经不是她所关心的。
我不想也没有资格去评断他人孝顺与否。我反思的是,现在很多人从小就是在保姆和女佣的怀抱中长大,长大后,对待年迈的父母也是聘请女佣或看护照顾。这之间是否有什么因果连系呢?这些人对待父母,是另一种形式的反哺?还是童年创伤下的另一种反扑?
一天我老无所用,像枯黄的落叶般躺在床上,要如何确保自己老有所依,病有所靠,死有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