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爱情纹身的人,很多,但随著恋情起伏,纹身很容就被涂销、改掉。也有许多人因亲情而纹身,它天经地义、血浓于水的特性,往往使得纹身为永留一辈子。有人为了怀念分离10年的妈妈、有人为了纪念早逝的爸爸、有人为了记下孩子最可爱的一刻。虽然,一切终究会远离,但愿人们学会,在来得及的时候去珍惜。
✷Queena,34岁,台湾台北市,3D绘图师
我爸民国6年生,38年逃难来台,在铁路局当公务员,后来认识了我妈,60岁才生我这个独生女。小学时,我爸每天牵我去上学,同学都笑我有个“爷爷”,也许爸为了让我心里好过吧,七十几岁还常用染剂把白发染黑。
我超崇拜我爸的,他是复旦大学的高材生,会写文章、会画建设计图,还曾发明影印机放大缩小功能上了报。我课业上有不懂的,问爸就对了。爸也懂星象,以前老家在金山,光害很少,他常带我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星星。
爸妈相差30岁,两人常吵架。小学五年级时,爸妈分居了,我跟妈妈搬离金山老家,住到台北。我马上被台北热闹的生活吸引,变得很爱玩,总觉得金山无聊死了,所了很少回去看爸爸。我知道爸很担心我,尤其我妈爱赌六合彩,他怕我被妈妈影响。
提醒自己别待失去了才珍惜
17岁的某天,我跟妈妈接到爸爸住院的通知。赶到医院时,我爸肺积水,气切,不能说话。他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很吃力地撕下来,揉成一团塞在我手心。我打开一看,上面写“一切都有我保护好,千记!”我放声大哭,几天后,爸爸就走了。
那时我忙著谈恋爱,根本没时间伤心,加上妈妈反对我交男朋友,跟妈妈也处不好。我23岁时,妈妈突然乳癌过世了,直到那一刻我才惊觉,这个世上,我只剩下自己。有很长一阵子,我每天哭了醒,醒了又哭。为了麻痹,我常跟网友去喝酒唱歌,而且总要玩通宵,因为我好怕一个人的感觉。
爸妈过世后,我变得很想念他们,尤其是爸爸。我终于想起来,小时候只要感冒,不论多晚,他一定亲自带我去大医院挂急诊。我说喜欢画画,隔天他就买了水彩和素描,陪著我一起画,后来我走上3D绘图这条路也是受到我爸爸影响。我以前嫌金山老家太乡下,但这些年,我一有空就往金山走,可惜老家卖了,我只能在附近看看海。我不是个聪明的人,给人的印象就是好欺负吧,每当受委屈,我总会把爸爸那张字条拿出来看看,心想,如果爸爸还在,一定会帮我出气。
一年前,在我爸过世14周年的那天,我带著字条去找刺青师,请她把字条一模一样地刺在我手臂内侧,它就像我的护身符,仿佛爸爸一直陪在我身边,也提醒著自己,别再到失去了,才知道要珍惜。
✷陈米姐,39岁,台湾台中市,行政
家有病童让我更勇敢
我27岁就结婚了,同年就生老大。3年后怀老二时,产检都没问题,没想到女儿30周早产,我还没看到就送去了加护病房。医生说,她罹患“脊柱裂”,那是一种神经缺陷,严重的话会半身不遂,而且她的脑部没有发育,很可能智障。
我和先生当场大哭,签了放弃急救的同意书,等著她自然死亡。为了不让自己太痛苦,我两、三天才去看她一次,但每次去,护士就跟我报告,女儿很爱喝奶,就这么从1200公克长到3000公克。没想到女儿这么想活下来,我跟先生决定把她接回家。
女儿生命力顽强 对抗疾病
因为脊柱裂的缘故,导致女儿没有尿胀的感觉,尿尿是用滴的,她也不会自己用力大便,所以得靠我和先生帮她挖,她总是痛到哭天抢地。另一个问题是她下肢无力,不太会走路,才几个月大就开始做复健。不过,她的智商发育却跟一般孩子一样,会翻身、会爬。后来也会讲话了,我想,她真是一个生命力旺盛的孩子。
女儿5岁时,有一天她肚子痛上厕所,后来我去看,一条完整的大便在马桶里,我看著那条大便哭了半小时,好开心,那是她第一次自己大便。后来我开始训练她每天固定时间蹲厕所,她真的有了进步。
上小学后,同学开始嘲笑她,嫌她臭啦、笑她包尿布啦。有天我跟女儿说,如果有人笑你,你就说:“我就脊柱裂啊,关你屁事!”我们两人还练习了好久。我以前才没那么强悍呢,我很怕冲突,哪敢呛别人啊。如今,我儿子12岁,女儿9岁,今年7月,我把他俩的涂鸦分别剌在左右手的手臂内,将来孩子长大了,可能不会在我身边,想他们的时候,我还有这两个纹身可以看,也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女儿这么能勇敢,我一定要比她更坚强。
✷孙佳澔,22岁,台湾苗栗,二厨
花旦如母亲刺在身上想她
我爸是修车工人,在外地工作,不常回家,印象中,爸妈常吵架,妈妈好像并不快乐。小学二年级的某天放学,竟然是我爸来接我,我心想:出事了。果然,爸爸把我接到爷爷奶奶家,从此我再也没见过妈妈,我每次问爸爸“妈妈呢?”他就发大火;问爷爷奶奶,他们就说妈妈跟人跑了。
从小分离 十分挂念母亲
也许年纪太小,我对妈妈的印象很模糊,我只记得有一次被爷爷修理了一顿,我妈躲在一旁不敢出声,后来她轻轻地帮我擦伤口,好温柔…我不相信妈妈跟人跑了,她离家一定有别的苦衷。
我跟爸爸一直处不好,所以更加想念妈妈。我偶尔会跟爷爷看京剧,京剧里的花旦好美啊,我心想,就像妈妈一样美,所以看到花旦,总让我联想到妈妈。或许不想被同情吧,我从不把身世告诉别人。19岁的某天,我心里好闷,跑去找刺青师,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他,并说,想刺一个花旦在身上,陆续刺了10次终于完成。
就在入伍前一周,我妹跟我说,我妈透过面子书找到了我妹,也很想找到我…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妈约我在一家速食店见面,天啊12年没见,我超紧张的,明明很想她,却好想落跑,很害怕,不知见到面该说什么…
当她一走进来,我就认出她了,虽然不敢正眼看她,但我发现她都没变,还是那么漂亮,比以前肉了点。离开速食店走去餐厅时,她的肩膀靠我近,我一直躲。我们有一搭不一搭地聊天,我好想问她当时为何离家?但又怕答案很伤我的心,还是算了。我给她看我的刺青,她似乎很心疼,每次都是妈Line我。我有偷看她面子书,她跟先生和两个孩子似乎过得蛮开心的。
之后,我妈妈偶尔约我碰面,有次她问我的志向,我说想当刺青师,她就拿出一张白纸,说:“我有个朋友是刺青师,能在白纸上画满图画,你也试试看。”我对著白纸,才发现自己根本画不满…这就是我妈,总是用温柔的方式引导我。
这些年来,我早已习惯把心事往肚里吞,女友常说,很难了解我。其实我讨厌自己这样,但又改不了。但愿有一天,我可以勇敢信息她,让她知道我有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