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让我们穿越时空,感古知今,并将文化思想流传后世。
不论时代怎么改变,有一群人仍守著传统工艺的制墨厂与铸字行,亦或是搜罗以前的书写工具,将时空重现眼前。
古文具展示空间,就像带著大家坐上时光机,一同感受文字所带来的温润美好。
轰隆隆机器运作声响传来,一进门一股带有清凉感的香味袭入鼻腔,瞬间精神为之振奋。墨条的种类有松烟墨、油烟墨等,台湾大有制墨厂生产其中等级最高的松烟墨。墨条的原料以松烟、牛皮胶和水加热搅拌成团,现有配方是创办人陈嘉德经过无数次尝试的结果。其份量多寡的拿捏、原料的来源,都必须精准无误,否则制出的墨条容易断裂。调制好的墨团须趁热利用轮辗机来回碾压,并撒上麝香、冰片,利用滚轮摩擦产生的高温让水气蒸发,使墨团紧实,质地细致。这步骤攸关墨的品质,碾的太少质地粗硬,墨条发墨不顺;碾的太多水气过度蒸发,墨团太硬无法揉制,其判断全仰赖经验的累积。
速度造就成品好劣
接著举起沉甸甸的铁槌用力将墨团敲平,挤出空气,充满弹性的墨团,让师傅必须使出全身力气像揉面团般一次又一次反复敲打再揉搓,此时师傅早已满身大汗。内含胶质的墨团若在空气里暴露太久会变硬,须尽速分成数块,并用塑胶袋包好阻隔空气,放在工作台下方木柜里的火炉旁保温。
不使用煤气或电暖炉,他们坚持以古法制墨,以炭火炉缓缓释放热能让工作台带有温度,让秤量好的墨团能趁热再次揉制,确保空气完全挤出。在师傅的揉制下,墨条渐渐发出透亮的光泽,然后才能将墨团填入模具压制。这些传承自陈嘉德的师傅从福州带来的石榴木模具,已有上百年历史,上头细细刻著山水画、仕女图,这样作工精细的模具台湾现已无人能再制。
入模的墨条须放到隔天,冷却后脱模阴干。墨条怕热又怕水,夏天胶质遇热软化,雨天湿气重容易发霉;墨条不能日晒也不能风吹,只能在室内耐心等待约25天自然阴干。大有制墨坚持以手工悉心制作,让人在桌前静心磨墨时,伴著墨香感受东方文化的温润美好。
1975年,台湾教育部将书法纳入国中小课纲,墨条成为全国学生的必备文具。兴盛时期,厂里请了6位师傅,另有5人涂金漆,“还常常忙不过来,我放学回来就帮忙包装,都没时间写功课。”接受制墨厂的次子陈俊天回忆儿时说。如今,产业没落后其他制墨厂纷纷关闭,仅剩大有制墨陈嘉德独守,成为台湾仅存的手工制墨厂
体验活版印刷之美
活版印刷的发明让文化的传播得以源远流长,翻开书本指尖轻拂纸面,略为浮凸的触感是活版印刷独有的特色,这是三十多年前出版的书页里必有的风景。在数位出版的浪潮来袭后,中国四大发明之一的活版印刷术,在台湾几近绝迹。2000年,台湾最大的铸字行中南行吹熄灯号后,日星铸字行现任老板张介冠意识到繁体字的活版印刷将随铸字行关闭而消失,为替后人保留这珍贵的文化资产而决定苦撑了下来,日星成了全世界唯一的繁体中文铸字行。
位于台北市太原路的小巷里,日星铸字行自1969年张介冠的父亲张锡龄创立以来,日日夜夜为出版人提供文字的泉源。铸字行小小的空间里,木架上陈列了楷体、细明体、黑体3种字体,又依尺寸分为初号、壹号等到陆号7种大小的汉字,日星里的铅字和铜模约有12到15万个之多。张介冠表示,“铅”字的台语发音与“缘”字相同,送铅字有结好缘之意,游客来到日星可以捡字做成印章,送给有缘人,亦曾有人花了半年时间到日星捡字印制爱情誓言向情人求婚。藏量丰富的铸字行,可以请工作人员帮忙捡选,也有人喜欢自己在铸字行里细细寻觅,享受寻宝般的乐趣。值得注意的是,铅字一旦从架上拿起,就不能再放回去,因为不能确定字体是否碰撞损坏、有没有放对位置,若印刷出来差一字或少一划,都可能造成致命的错误,文字承载传递思想的使命,不容一丝失误。
百年手工刻模 无人可修复
拿在手心沉甸甸的铅字,是张介冠肩负的使命,铸字行里一排具有历史感的木盒里,盛放了被老板笑称为传家宝的楷书铜模。这些来自1920年代的上海,已有上百年历史的铜模,不堪岁月的使用痕迹,出现笔划模糊、线条缺损的情形。这些当年师傅们手工刻制的铜模,现已无人可以修复。
于是张介冠在2008年召募志工启动了活版字体复刻计画,将铅字印出放大扫瞄后,在电脑上以绘图软体修复缺损的部分并建档。然而,楷书的每一笔画都有师傅的个性,随著修复的人不同,每个字也会有所不同,如何使同一套字体有相同的韵味,又或是同一个字随著不同号数大小而有不同横竖笔画比例的细明体字,必须逐字逐笔处理。字体的复兴是需要耗费庞大人力、时间与经费的浩大工程。
像是注定吃这行饭似的,年轻时学过车床机械的张介冠,店里年代久远的铸字机,现也无人能够修复,只有他凭著过去的手艺与经验能够修补。张介冠开玩笑地说自己最大的任务就是用力呼吸,因为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肩负保存活体汉字文化的使命,期望日星里的铸字机能如日月星辰般永远运转,让世代华人的书桌上都能拥有汉文化的美丽字迹。
重现传统文具 聚集回忆
当电脑荧幕、滑鼠键盘,取代了磨墨挥毫;比起书本,手机平板的视窗占据了眼睛视线的大部分时间,这是现代的书桌风景。在台湾台北市信义区有一个空间,展示了古文具、誊写器、老地图、时代物,试图将过去使用的老文具重现在众人眼前。
在庄敬路巷弄里一处民宅的红色大门,沿著复古的小地砖走进店内,大大的木头书桌上摆放了各式的文具,二战时期的沾水笔、玻璃笔、回纹针、图钉、绝版钢笔等,一旁的木书柜里还摆放了打字机、老地图、比例尺等,像是走进时光机,一件件充满历史感的物件重新活跃眼前。“从这些过去长辈读小学时用的文具,可以看到那个时代的痕迹与故事。”店主人桑德说明店名“大人小学古文具”的由来。
在以前没有削铅笔机的年代,小刀是铅笔盒里必备;利用虹吸原理的沾水笔每次书写都要沾墨水,一个句子的字会因为墨水多寡而有浓有淡,是原子笔普及的现代所少见;还有为避免墨水在书包里打翻,所以在墨水瓶上加了小挂勾的设计,直接挂在裤头带去上课,不怕把墨水打翻的设计都带有时代意义的故事。
从事设计工作的桑德,受建筑师父亲的熏陶,对于笔、规尺、地图等有特殊的情感,店内摆放的文具与器物是他十多年来累积的搜集品。抱著与同好分享美好设计的心情,桑德与妻子张语宸将工作室的部分空间展示这些收藏品,还会与客人聊聊这些文具的故事。这些古文具都是以前生产的绝版品,但都是尚未使用过的古物新品。不为盈利,他们以平实的价格贩售多出来的收藏,“早期的文具用料材质很实在,可以用很久,我们希望让喜欢的人带回去使用,延续这些文具的价值。”桑德说。
偶尔收起数位时代的资讯产物吧!这些曾经活跃于过往时空的老文具,透过职人的精湛工艺,传递手心里的温度,让时间在这些老文具里慢慢发酵,为现代人繁忙的生活中,带来质朴温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