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脱管制桎梏
曾经当面对总统马英九呛声,赖鼎铭认为批判是一种重新检视的态度,在教育的改革上,每一个群体都应该发声,尤其由校长来扮演推动的角色,影响力更加大。他认为,高等教育追求顶尖不如追求特色,但凸显特色的前提无疑正是摆脱过多形式化的管制。
秉持创办人“我要说话”的精神,世新被誉为“敢言之士的基地”,赖鼎铭在2013年“102年全国大专校院校长会议”致词时表示:“马总统就任以来,都会恭临校长会议,但每次都致完词就离开,很多人会以为没鱼虾也好,我可不这么认为。”他当众亏马英九参加会议“沾酱油”,并指出“我认为做一个总统,就应该挪出时间。”他回头问马英九,“马总统你应该听得懂吧?”坐在台上的马英九总统则是尴尬微笑。轮到马英九上台致词时则说,“我必须要多待一点时间,我在这里很愿意跟大家沟通。”最后也延长行程30分钟,不再致完词就闪人,接受现场校长的提问。
主张松绑制度 人人皆有发言权
趁著赖鼎铭到马,问致词中向总统表达心声的那一段是预备好的,抑或有感而发?他表示:“知道马总统会出席,事先作了些规划。”他所提出的建议现场就获得相关单位,也就是最高领导者的回应,这无疑鼓舞了人心,然而,罗马并非一天铸成,改革必须经过漫长的努力,赖鼎铭认为,在教育改革的推动上,各组织、各群体,乃至每一个人都有发声的权利,而这当中,教育界人士如校长的言论,又起著相当大的作用。
他不讳言,即便是校长,发声也必须有极大的勇气,尤其是国立学校,需要政府的补助款。一方面埋怨“执政者并没有真正了解大学的问题”,一方面又嚷嚷“管制太多,应该松绑”,这当中难道不存在矛盾?如果说政治指导学术发展是一件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执政者在教育改革上是否又扮演著至关重要的角色?
赖鼎铭的回应倒是简洁直接,“本来就不该管,应该完全的松绑,不是松松的绑,而是真正的松绑。”曾经有句说进心坎里的玩笑话说:“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总是很骨感”,赖鼎铭却坚持:“大学的理念和理想关系到大学的发展,有理想才会追求,现实固然有所限制,但我们还是必须把理想锻炼得很出色。该发声的时候发声了,就必须静待改变,事实上很多心声教育部听见了,已经在想该怎么办。”
批评前先自我检视
世新大学是台湾新闻传播相关科系的龙头,赖鼎铭希望学生们具备批判能力的同时,不要一味批评,而忘了自我反省。校长对总统发声,也鼓励大家捍卫“我要说话”的权利与精神,自然也必须以开阔地态度来面对来自学生的声音。
针对这一点,赖鼎铭表示:“台湾自由民主,但反映前必须先思考,而不是不爽就开声。我们很愿意接受学生的建议,但现代年轻人的发声常常太表面,大多只关心自身的问题、个人的事,校长和学生所关心的议题比较不一样,一般是从高等教育办学出发。”
思想言论受束缚 大学变样走味
该大学校长会议的讨论议题之一设定为“行政松绑,伙伴共治”,赖鼎铭认为,必须先松绑,才来谈共治。他在致词中建议:“作为民主国家的领导,应许的应该是一片广袤的森林及无边的草原,让这些林木能自谋成长,让这些猛禽能自在驰骋,这才能擘划出大开大阖的人才培育之道。”
早前大马“Listen姐”事件闹得沸沸扬扬,让人有感高等教育管得太多、太细、太严,大学并没有让学生拥有更多的自由来发展大学生该有的批判精神,但要说如此,赖鼎铭站在大学掌管者的角度,认为执政者在教育范畴上进行了过多的干预。
“台湾教育部订立大学总量发展规模与资源条件标准,旨在提升高等教育素质,但事实上为了追求世界百大大学排名,造成M型化的结果,有的给得更多,没的连最后一点也拿走。”他指出,形式化评鉴,让老师的教学热忱消失,并造成假、大、空的文化,大学为了参加竞争性计划,为了符合官方门槛及必须通过的指标,都变得一个模样,失去了原有的特色。
他引述迪奇男爵夫人Gresham College一场谈“高等教育过度管制”演讲中的其中一句,“管得越多,信任感就越低”(The more we regulate,the less we have trust),教育工作者应该减少管制学生,执政者也应该减少对教育领域的管制。
赖鼎铭是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图书馆与资讯科学研究所博士,2008年起担任世新大学校长,表明自己来自自由开放的家庭,因此相信无论什么事,都有自发的秩序。“植物种在盆栽里,不可能长得大,自己成长,通常长得比较强壮,没钱过日子时,就省一点花,这些都能自我调适过来。”
提倡通识教育 拓宽视野领域
“学校为学生而办,学生为读书而来”是世新大学的办学原则,认为“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不如教之而成天下英才”,赖鼎铭指出,台湾学术界开始在反思,判断一个学校的贡献,不能只看科学引文索引(Science Citation Index),更应该看社会贡献指标(Social Contribution Index)。
“爱因斯坦反对大学教授立即可用的专业知识,认为不该鼓吹以世俗的成功为人生目标。”在“大学的理想与现实”讲座上,除了管制的探讨,赖鼎铭亦点出东方国家大学的其中一项问题,即是过早进行专业化培养,而忽略通识教育。“现代大学生之所以对学术界大师兴趣缺缺,即是因为太早接受专科教育,在美国,要到研究所的阶段,才提供专业训练,他们认为,在大学时就开始略嫌太早。”
19世纪,有不少欧美学者有感于现代大学的学术分科太过专门、知识被严重割裂,于是创造出通识教育,目的是培养学生独立思考、且对不同的学科有所认识,以便能将不同的知识融会贯通,最终目的是培养完全、完整的人。自20世纪起,通识教育已广泛成为欧美大学的必修科目。
“除了大量引入实务与业界的工具性思考,也应主动积极纳入未在体制内的实践型知识。”赖鼎铭认为,真正的高等教育是把学生教育成为知识分子,而不是劳动大军的一份子。
大学理想 与理念断想
由中国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大学何为》一书中,讲述大学理想与现实间的冲突及协调,作者赵婷婷毕业自东北师范大学教育系,后进入高等教育研究领域,获得博士学位后,到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高教所工作,主要研究高等教育基本理论和高等教育质量保障与评价。
书中提到:大学理想和理念的问题,是大学发展中的重要问题之一,因为作为一种组织,大学历经千年而始终维持著自身的传承,依靠的并不仅仅是制度,更重要的是理想。
制度是外显的,它更容易受社会发展变化的影响;但理想则不同,它深藏于组织之中,是组织成员始终追求的目标,它使得沉淀于其中的组织精神和文化得以传承,使得一种组织在制度变迁的过程中,仍然能够维系对自身的认同。
但问题是,从中世纪到今天,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一过程中,大学自身也在继承和变化中发展,这体现在观念、目的、功能、制度等许多方面,但有一根主线贯穿其中,也就是大学理想与社会现实需要的冲突及协调。
因为大学理想是维系大学组织特性、信念追求的重要方式,它代表著大学自身的价值观念、利益和立场,承担著大学自我认同、传承文化传统的重任。
然而,社会现实发展却推动著大学不断调整和改变,它是大学发展中无法回避的社会条件、环境和社会价值观念,承担著推大学变化的角色,两者的冲突和协调塑造了我们当今大学的基本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