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与竹树有什么关系?说来还真没有,然而吉打却有一个奇特小镇,与蚂蚁及竹树都很有关系,华民把这里唤作“竹城”,想来这里种了大片竹林?而马来人又称之“蚂蚁城”(Kota Sarang Semut),听似一个由蚂蚁军队驻扎的城堡?我们一行北上到吉打采风,首站便兴冲冲奔向竹城一探究竟。
话说,笔者与廖朝骥博士合作的电台节目《廖聊地名》,有听众要求我们探索竹城地名的由来,通过多皆(Tokai)文德华小董事长王孙文引荐,我们与1931年生的老竹城洪泽务会面。原来,竹城是华民的俗称,洪泽务告知昔日到处种有竹树,“那时候生活条件比较差,搭建屋子只有简陋的材料,而竹筒剖成两边便可当墙壁,因之广种竹树也是一种生计。”
关于竹城的由来有此一说,相传竹城本来是一片大竹林,但竹林下面有很多蚂蚁聚集,后来蚂蚁又慢慢吃掉那些竹树,不久大片竹林便逐渐消失无踪,于是竹城久而久之遂成了蚂蚁城。然而,洪泽务觉得此说纯属笑谈,他称昔日华民与马来人都有种竹,但基本上包括华民主要还是种稻。换言之,竹城也好,蚂蚁城也罢,这里应该唤作“稻城”更恰当?
所谓“稻城”之说并非没有根据,1936年国民政府《侨务月报》介绍马来亚华侨经济便称,“吉打产米粟丰富,二十馀年前,‘土垄间’遍处皆是,不下数百家...... 竹城等处,阡陌相连,翠绿相望,几乎皆为稻田,该处农产品之输出以米粟占最大宗,全年产米约七八十万包,其输出处为槟城、霹雳、太平、怡保、金宝、吉隆(即吉隆坡)各埠。”当然,当时并非只有竹城产米,亚罗士打、日特拉(Jitra)、安南武吉(Anak Bukit)、十字港(Simpang Ampat)与多皆等地亦为产米之处。
马来人唤作蚂蚁城亦有典故,根据一名马来彭古鲁的描述,早在19世纪暹罗王国攻打吉打时,竹城已是一个抗暹的城堡,由于在建造城堡时,这个地方被蚂蚁窝所占据,因之吉打守军把此地命名为蚂蚁城,不过这名彭古鲁也称,此仅为口耳相传的说法,至今仍未发现任何凭据。此外马来社会另有一说,地名源自狼牙修古文Kota Sereng Semet,意为“被战士遗弃的城堡”。
现竹城街区,似乎只有义务消防队招牌挂有“竹城”的中文名称。根据洪泽务,华民称此地竹城由来已久,自懂事以来他只知有竹城,不曾听闻1928年徐雨郊/高梦云《南洋四州府华侨商业交通录》所载之沙令士末,亦不知1939年潘醒农《南洋华侨便览》有沙兰士密之说。1935年刘焕然《英属马来亚概览》则记述,竹城位于十字港之南,店铺约十馀间......土产以米为大宗,椰子树胶产量不多。
据洪泽务忆述,他年少时竹城街区仅有20间店铺,至今整个街区也不过50间店铺左右。1928年英殖民年报(Colonial Report)则记述,竹城新近建了10间店铺,多皆及甲抛峇底(Kepala Batas)各有两间,看似早年英殖民相当重视竹城的发展?话说回来,竹城虽有个城字,其实并没有一个城镇的规模,顶多也就是一个小镇埠,街区人口华民约占一半。离街区咫尺之遥,是1927年成立的明新华小,现校址由米较业主献增给学校。
洪泽务祖籍福建南安,父母南来先到槟榔屿,不久一路步行来到吉打,发现这是一块适宜种水稻的宝地,旋即在竹城与沙拉港(Kuala Sala)之间的甘榜比双(Kampung Pisang)落脚。父母在南安有种稻的经验,在这个马来小甘榜出生的洪泽务,15岁起便追随父母种稻,数十年来种稻成了他的事业,直至90岁那年始甘心退下。
人说坚持一甲子(60年)已不容易,而93岁的洪泽务坚持种稻竟超过了75年!种稻不仅让洪泽务养活了一家人,他还在父母种稻的基础上更上层楼,不仅在甘榜比双开发了50垄(Relong)稻田,复在邻近的铅县(Yan)又开发30垄稻田,在吉打港口(Kuala Kedah)亦有开垦,最远至霹雳的水闸(Chui Chok)种稻。从整地、浸种、催芽、育苗、插秧、灌水、追肥,种稻收割之前的工作,都是洪泽务带著家人、帮工一手操办,收割则交由专人承包,然后卖到竹城或沙拉港等地的米较厂。依据吉打华民之说,一垄地等同0.71亩,一亩地则为1.4垄。
洪泽务鼎盛时期拥有超过百亩良田,但他仍不是竹城最多稻田的华民。其女洪金汶告知,竹城地区华民种稻至有成效的是莫家村(Kampung Jerang Belanga),稻米论产量论质量在竹城可谓第一。望名生义,莫家村因华民多姓莫而得此昵称, 1950年生的老稻农洪有财告知,所谓莫家村种稻至有成效或是夸大了,说白了就是华民稻农更勤奋和更刻苦,比如洪有财12岁便随父母种田,至今73岁仍坚持每日下田,说来种稻岁月61年也超过一甲子矣。
莫家村现有约百多垄稻田地,华民皆在田芭上建屋子,零零散散并未集中一处,鼎盛时有20多户人家,约莫上百村民,如今不到20户,由于年轻人外移,剩下的不及50村民,只能算是一个小小村庄。据洪有财所知,最早来到莫家村开发稻田的,很可能是其祖父与太叔公,其时约莫为1920年代前后。莫家村华民祖籍多为广东云浮,至今村民沟通语言依然是粤语。洪有财称,莫家村华民也非全为莫氏,亦有阙、周、袁、练、廖等姓氏。
沙拉港为另一个曾有不少华民聚居的竹城地区,这里是沙拉河流向马六甲海峡的河口。马来社会相传,这个地名由来是一段有趣之传说,据传吉打苏丹欲参观吉打港口,岂料竟来错了地方到沙拉港,因之这个地方便被唤作 Kuala Salah(错误的河口之意),地名经过一代又一代传承走了样, Kuala Salah 最终变成了Kuala Sala,而华民则根据Sala音译为沙拉港。
沙拉港基本上是个小渔村,昔往有不少华民从事渔业,惟当下仅剩下一家华民收购鱼获的鱼廊,以及只有屈指可数的华民捕鱼,如今沙拉港的渔民主要为马来人。跨越沙拉河的小桥河口地带,即今沙拉港的简陋街区所在,过去曾有不少华民开设的小店铺,如今似乎就剩下一两家华民杂货店,离街区不远还有一家华民开设的米较厂。
由于华民大量外移,如今据称不到50人,1938年成立的沙拉港临溪华小,2008年亦迁至双溪大年重获新生,从沙拉港至低潮时的六名学生,搬迁后短短10年间学生已增至400人!临溪这个校名很有诗意,当年建校先辈需记一功。话虽如此,临溪华小并非靠近沙拉河,实则靠近海边或沙拉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