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作家村上春树曾这样说:“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有那么一瞬间,我们突然察觉妈妈真的老了。
“我是去年在医院帮妈妈洗澡时,发现她好像变老了。”张文杰分享,母亲去年因为化脓性关节炎,入院进行手术。“我想她应该是挣扎或思考了很久,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并说出:‘你帮我冲凉’这句话。”
在他认知里,母亲一直很勇敢、坚强。自己能做的事就不会求人,但这次不一样。住院一个多月的她,因为动作不方便,已多日没洗澡。“听到妈妈的请求时,我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也好奇她为什么不请护士帮忙呢?”
即便如此,他还是欣然答应。左侧扶著她,缓缓地一步一步走进病房内的浴室。“我把点滴挂在墙上的挂钩,再帮她脱下医院病服。之后,她全裸背对著我,指示我帮她淋水。”他坦言,自己毕竟是男人,起初,对于这件事显得很难为情和尴尬,但不敢表达在脸上。“后来发现,这种想法是多馀的。因为在她眼里,我一直都是小孩子。”
他分享,一度担心冷水的温度让她一开始无法适应,只好用右手握著水勺,把水淋在自己的左手,让水流过左手,再缓缓地淋到她身上。但后来他发现,自己根本是多此一举,母亲说:“敢敢淋,水不会冷。”他说,自己什么也没说,母亲却知道他的用意。大约冲了几勺的水后,他才渐渐放开胸怀。不再尴尬、很自然地帮她把身上的泡沫洗去。
身躯瘦弱 白发数不清
他指,母亲原本就很瘦小,看起来弱不禁风,或许是病情折磨,在帮她拭擦身上水珠的瞬间,才赫然察觉,她比想像中更瘦弱。“浴室的灯没打开,中午的阳光穿过贴了黑胶布的玻璃窗。隐隐约约,我看见那些平常看不见部位的皮肤,原来有那么多皱褶;那些染黑的头发,早冒出数不清的白发。”他直言,当下的感触真的很深。
“虽然我很早就已经知道妈妈变老的事实,但这次却是那么写实。”忍著情绪,他帮母亲换上干净的病服,再把她扶回病床上。“或许是感到干爽,不一会儿,她就在我眼前睡著了。再老了的人,睡著的时候还是像婴儿一样安稳。”
后来几天,张妈妈很勇敢地冒著截肢的风险,完成3个小时的手术。那3个小时,对张文杰和家人来说,是多么地紧张又煎熬。“虽然手术有一定风险,但我对妈妈有信心,我知道她一定会打赢这场战。”很幸运,手术很成功,目前无大碍。“手术伤口很大,虽然我不敢看,但据医生形容,足足有20公分那么长。”
相处别扭,不说不代表不爱
张文杰是家中的大哥,下有一弟一妹。“弟弟和妹妹因为工作关系,分别在新加坡和巴生生活。”母亲定居柔佛麻坡,当时还在吉隆坡发展的他,选择请无薪假回家乡照顾母亲。“因为我的工作模式比较弹性。”
他指,原本母亲并不想让他们知道,是外公给他打电话,他才知道母亲生病要入院动手术的消息。
张文杰坦言,自己和母亲的相处是属于很别扭的模式。“我不太会和妈妈分享自己在外头生活的事情。”他说,主要是怕母亲担心,也怕她会唠叨。自中学之后,他便很少会在家人面前展现自己的真性情;在朋友面前,他是属于开朗多话类型,但在家人面前却沉默寡言。与母亲的关系是否有因为此事而变得更亲密,他表示:“还是一样,没有太大变化。因为我们一直以来都是不把爱挂在嘴边的人。”他们的相处模式或许别扭,但不代表不疼惜,不爱对方。
他分享,母亲自小对他的要求很高,是典型亚洲华人妈妈。“小时候如果考不到前3名,是会被她追著来打的。”但随著母亲年事渐高,中气已经不及当年。“虽然她现在还是会念,但就不会再大声骂。”他说,从母亲对他和弟弟的教育方式就能够看到很大的区别。“弟弟小我10岁,妈妈已经没有力气追著他来打。”问他会否想念母亲大声骂自己的声音?他笑说:“完全不会!因为自己是从小被骂大的。”
不过,母亲那么多年唯一不变的是,还是一样爱美。“每次出门前都会先打扮。”每隔一段时间回家,母亲的头发也会有所变化。“妈妈的说法是,换新发型会有新心情。”说起母亲的口头禅,他想了很久,原先说:“她没有口头禅耶。”随后再说:“应该是喝多点水!因为她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嘱咐我们多喝水。”就正如他刚才所说,无论长得多大,在母亲眼中,他们始终只是个小孩,一个时刻需要她挂心的孩子。
希望她自在欢喜
张楚卉排行第二,目前在雪州巴生生活,从事市场规划,平均每个月会回家乡一次。“每次回家,都会觉得妈妈老了一些。”
她说,去年因为工作繁忙,没办法第一时间回家照顾母亲,幸好家里有手足能够抽空回去照顾,心里才踏实一点,然后快速赶完工作就马上请假回家看母亲。对于哥哥帮母亲洗澡一事,张楚卉坦言:“佩服哥哥有这份孝心照顾妈妈。”从这件事,也能感受到哥哥对母亲的用心。
“有时我们会因为忙工作、忙生活而不回家,但经历这场病痛,我相信妈妈能感受到孩子的爱和用心。”她续说:“妈妈一直担心我们在外过得不好,但希望她大病痊愈后,不要再为我们操心,以一颗自在欢喜的心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