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韵学也称音韵学,是探讨古代汉语声、韵、调系统的一门传统学问,也是中文系的看家本领。我国汉学家郑良树先生曾在接受访问时说:“我始终认为大马要嘛就必须坚持开办主流传统的中文系,一定要开设文字学、训诂学、声韵学,培养国学基础的人才,否则就成为弱势的中文系,无法走向国际与同道对话,一定输给别人,然则就甘脆不要办算了”。
为何声韵学如此重要呢?而为何中文系一定要开设声韵学?其实有几大原因:
开设声韵学之必要
其一读通古书。在古人传抄经书时,往往会将一些“形近”或“音近”的别字替代本字,这些字称为通假字。因此,利用声韵学的学问就能有效解决这些问题,也称“破通假”。所以清代学者段玉裁有句名言:“音韵明而六书明,六书明而古书经传无不可通”。
其二有助于欣赏历代韵文。古代诗词歌赋都是押韵的文章,若要领略其中韵味,只了解意义是远远不够的。苏东坡诗曰“塔上一铃独自语,明日癫疯当断渡”。清代邓廷桢就如此赏析:苏东坡诗句之所以使用癫、当、断、渡这四个双声字(双声字:指同样声母的文字,如dian、dang、duan、du都以D为声母),是想模拟铃铛的声音。(《双砚斋笔记》卷六云:“癫、当、断、渡皆双声字,代铃作语,音韵宛然,可谓灵心独绝”)
其三有助于了解现代方言的关系来源。一些强调规范汉语的人常诟病马来西亚中文不够标准,如把国(guo)家的国念成(guok)家,或将吃(chi)饭念成(chi)饭。这其实有历史渊源:由声韵学来看,华南方言(广府话、闽南话、客家话等)与汉语都来自同个源流,只是在后来的不同时代发生了分化。
这就好像一棵大树长出许多枝干一样。若执意某方音标准而另一方音不标准,其实是非常吊诡的。就连黄明志都曾在〈麻坡的华语〉RAP过:“语言没有标准性,只有地方性”,你还不懂这道理吗?
入门好书
当然,学习声韵学还能替我们解决不少议题,而以上的言论大都采用语言学家竺家宁先生的见解,意者可阅读相关著作。就入门教程来看,一般人都会选择唐作藩先生的《音韵学教程》。但我个人却推荐竺家宁先生的《古音之旅》。
《音韵学教程》内容充实,信息庞大,确实是一部好教材,但也因为讯息过于庞大而也让读者感到郁闷无穷。《古音之旅》倒是没这问题,它不仅以生动有趣的文笔将读者代入语境,也撰述了不少有关历史的小故事,非常有趣。可惜的是,这本书最初的目标读者是台湾学生,因此里面不少注音都采用了台湾注音符号,这让马来西亚学生读起来稍显吃力。
因此,有意入门者可互读两本著作以补不全。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唐作藩先生书末附录的一篇文章,题曰:〈游音韵山记〉,而这也是南京大学中文系王建军的短文。这短文以文学创作的方式模拟初学者入门音韵学的过程:登音韵山、探四声泉、过两百零六韵林、上反切坡等等,可谓盎然生动,而这些怪怪的名字也都是声韵学里头的重要概念。
近来读的是台湾五南图书出版公司印行的《声韵学》。这本书由竺家宁先生撰著,共709页,是标准的砖块书。但别看它“样貌惊人”,其实里面的内容也不会太深。这是一部既能自修阅读,也适合作教材的作品。
由于音韵学的一些概念未在学界取得共识,故也分化出不同的系统。但我之所以赞誉这本书,是因为它以浅显易懂的方式客观地介绍了各门各派的理论,这使得读者得以互相比较,独立判断。
编纂古籍供学者研究
这部书与前者的另大差异是,它并不全然以中古语音系统为主,也分别介绍了中古后期语音系统、上古语音系统、宋元等韵图、等韵门法及近代语音史料等进阶内容,是声韵学路上必读的一本好书。(这些内容若往后有机会在与大家分享)
郑良树先生曾把中文研究分为前后两期工程。前期工程包括编撰、校勘、考辨别、编辑、注释等工作;后期工程包括历史、社会、宗教及思想等诠释工作。而中文系与其他传统科系的最大差别是,中文系的工作者大部分负责前期的工程,而后期工程绝多数都由哲学系、历史系与社会系协力。
郑良树曾说:“一部古籍从地下出土,必须要有人来整理与编纂,学术界才能运用;古籍必须要有人注解,甚至翻译,学者才方便;古籍在流传的过程中,不断有新加材料,甚至伪造材料,使书本出现真伪附益等问题,必须有人加以考订辨别,学者才不会上当;有的古籍已亡佚了,必须有学者从古籍里辑录出来,学术界才得研究;这些,都是非常基本的工作,而且也是非常重要的工作。试想,如果没有学者专门从事这些工作,历史学家、社会学家及哲学家等,如何研究中国文化呢?相同的道理,如果没有汉、唐学者那么严肃认真注解、整理以及保存古书,宋、明理学家有可能建立起他们的思想系统吗?古书全都亡佚与荒芜了,还讲什么思想呢?”,诚其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