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运人希山慕丁莱益斯写过一篇谈峇拉煎的文章,里头介绍了各种用以制作峇拉煎的虾种。红的,黑的,幼的,更幼的。但那篇文章真正要说的不是峇拉煎,而是他如何从峇拉煎的溯源中找到自己的身份认同。峇拉煎之于他,犹如红酒、乳酪之于法国人。
关于本土美食的文章我读过许多,尤其现今用怀旧包装商品的风气如此之盛,更是三日两头就见一篇,不过少有作者能像希山那样,可以让怀旧同时具有强大的批判力量,或甚至,让怀旧本身成为批判力量的源头。
即使在书写最抒情的字句时,希山仍然与自己那个街头抗争的形象无所抵触,这是了不起的身教。他让我明白到哪怕是在琐碎的生活中、小众的志趣中,一个人也能传播出对国家政治改革的召唤。如果你期待某种理想的社会制度,那就应当通过民主参与去创造其中所需条件。
检验一个人怀旧底线的方法是,看他愿意为了怀旧的对象付出多少。当怀旧的对象受到威胁时,你准备如何去保留它。有的人一到这阶段就停住了,怀旧归怀旧,消费可考虑,但要挺身捍卫,对不起;相反,有的人是一直向前走,摸索出一套与怀旧相容的生活方式。
对峇拉煎,我完全外行。听边佳兰的朋友说,在填海工程开始之前,当地制作的峇拉煎也小有名气。每年7、8月,虾苗特别多,他们都会雇用一些来自彭亨的原住民过来帮忙加工制作峇拉煎。可是打从填海以来,这小型工业已被连根拔起。
他说,连海都快消失了,更何况是虾苗。
去年9月,一群年轻人组成的暗房剧团就在那原本用于制作峇拉煎的鱼寮里呈现他们的作品《死海》,预示著大海如何走向死亡,而人们如何作困兽之斗。当时,从鱼寮方向放眼望,还有半片大湾的海可入眼帘;现在,同一角度往外看,只能看到几层楼高的泥沙。
除了暗房,同样用剧场演出落力去为边佳兰居民发声的还有新纪元学院戏剧与影像系校友梁家恩。他撑著理念之舵,划著一叶看不见的小船从雪兰莪加影航向马六甲峇章,回归边佳兰,接著又折入居銮,反复低吟著一阕海上悲歌。
白浪滔滔我不怕,怕的是短视的发展至上思维。边佳兰的主角是自然,少了这主角,龙虾的故事没了,虾婆和虾蛄的故事没了,人的故事也就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