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快乐王子”及“夜莺与玫瑰”,王尔德还说了一个关于巨人的故事。
巨人的花园永远是冬天,寒霜覆盖著花朵,春之女神因为里头的阴冷而从不进来,鸟儿选别处高歌。寂寞的巨人把在花园里嬉戏的小孩们都赶走了,它筑起高墙,活在自己的城堡里。他是一个自私的巨人。
自私的巨人一直在等待春天的降临,然而春天一直不来。自私的巨人与快乐绝缘,春意都被吓跑了。有一个早晨,巨人躺在床上,突然听到美妙的乐音,他往窗外一看,不得了,小孩们从墙口的小洞爬进花园,坐在大树的枝干上,奔跑著,嬉闹著,他们所在的地方花儿都开了,小草、树木高兴地摇摆,春天来了。巨人看到了全世界最美的景象。原来春天正象征著生命的欢愉。
巨人看到一个小孩因为太瘦小了攀不上大树的枝丫,巨人帮了他一把。小孩不像其他人一样见到巨人都被吓跑了,他抱著巨人,感谢地亲吻它。巨人后来把高墙推到,“这里是你们的花园了”,巨人说。但那个瘦小的小孩却从此不再出现。年过一年,巨人老了,有一天它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小孩,他见到小孩的手掌及脚掌都有钉子的钉印,“是谁伤害了你,告诉我!”巨人生气地喊道。小孩说,“不是的,这些都是爱的伤痕。”小孩笑著对巨人说,“你曾经让我到你的花园里玩,今天你也将来到我的花园里,那就是天堂。”那个下午,其他小孩们发现巨人安详地过世了。它躺在树下,身上覆盖著许多纯白色的花瓣。
故事非常美丽,有许多巧妙的象征,意蕴深厚。那个带著钉印的小孩,正是耶稣。自私的巨人不再自私了,它被神接引到了永远的花园里。对比生之喜悦,死亡带来的更多是畏惧。巨人安详地被花瓣覆盖,大概象征了一种惟有宗教才能达致的圆满。彼岸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虽然很好奇,但人类毕竟不得而知。
与其说王尔德的童话故事是写给儿童的,不如说他其实为成人而写。故事中的痛与遗憾,更多时候对不经世事的儿童来说,其实是无意义的。快乐王子牺牲自己失去全部,小燕子死在他脚下;夜莺为了替男孩获得玫瑰失去了生命,那朵血红玫瑰最后却被弃之如履;带著钉印的男孩没做错任何事,却必须承受著爱的伤痕…这当中的共同点,正在于心灵的一种满足及完整。外在的失去、死亡甚至伤痕,都不能吞没心灵的善、爱、与美。我乐于在童话里读到另一个与世俗相异的世界。这个世界无比包容,没有人性的自私与伪装。
好几次我见到小孩在讲故事比赛中,背诵王尔德的童话。他们怎么能如此明亮地、没有泪光著“背诵”快乐王子的故事呢?这是一个令人感伤故事啊。他们喜欢快乐王子,喜欢那自私的巨人,我却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种属于生命本身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