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的投资成长今年来步履蹒跚。根据星展集团的研究报告,经过数10年,投资平均每年成长15%的好景之后,到了2008年,亚洲10个国家及地区(包括中国、香港、台湾、韩国、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印尼、菲律宾及印度,简称亚洲-10)的投资成长放缓至11%。
2009至2010年期间的平均投资成长进一步缩减至6.5%,随后的2012、2013及2014年,亚洲-10的投资成长再进一步放缓至5%、4%及3%。
报告指出,这地区投资放缓的趋势,不可归咎于中国的投资放缓而拖累大局,这其实是亚洲-10的平均数额;经济规模相对小的新加坡所贡献的比重,在计算的程式中其实和中国一样重要。
也因此,该研究报告提出警告,若投资放缓的问题没有妥善解决,并继续减少,亚洲-10未来的收入及就业市场,都将出现更严重的问题。
储蓄及投资 亚洲成长关键
星展集团的研究报告指出,储蓄及投资是亚洲自1950年以来,赖以成长的关键。因为牺牲今日的消费,才能成就明日的高收入。
除了少数例外,大部份时候:储蓄多少,财富增长越快。
目前为止,亚洲的国内生产总值(GDP)成长并未明显放缓。
过去4年,这地区的平均成长为4.5%,至4.75%。
但如果投资的成长趋势未能在短期内稳定下来,那经济成长将无以为继。同时,产量、收入及就业率也都将受到打击。
但是,该如何解决亚洲投资放缓的大趋势?又如何能够扭转乾坤?
“结构性”问题
星展集团研究认为,这不是容易的事情,因为大部份国家或地区的投资放缓趋势,涉及“结构性”问题,也就是因为过去数10年收入稳健成长的后遗症。
从这个角度来看,目前投资放缓的现象,其实不是一件坏事。
因此,排名在新加坡之后,亚洲最高收入的3个经济体--香港、韩国及台湾,近年来投资放缓的趋势最凶,也就不会令人太意外。
这是否表示,就中国及印度这2个平均收入最低的国家而言,投资成长放缓的趋势,或许没有那么明显?
大部份人认同,在人均收入只有1万7000美元,收入在亚洲当中敬陪末席的印度,这样的情况是合理的。
不过,经历了数年高成长的中国,人均收入仍比亚洲平均7600美元低,从这个角度来看,当地近期投资放缓的现象,显然是周期性而非结构性的问题。
另一个问题浮上台面,既然收入提高了,为何投资还会减缓呢?
储蓄投资相辅相成
答案是,人们少储蓄、多开销。然而,储蓄及投资其实是相辅相成的。
但对于低收入的国家而言,情况却相反。低收入阶层大部份是靠农业维生,他们的所得的大部份都用来进行生产必需品供消费。
但是如果你可以节省开支,将剩馀的收入用作投资在更好的种子或器材,结果将是产量及收入双双跳升。然后,又可进一步储蓄,再进行投资,如此循环下去。
但是当收入继续增长的时候,两件事情将会发生。
首先,更多的机械及肥料带来的收益成长变少,接著投资在拖拉机,可以带来的效果也逐渐减少,进一步的投资带来的回报会继续收窄,以此类推。
这也就是,所有国家在达到特定的成长水平之后,发现要进一步提高生产力,变得是件非常困难的事。这是技术方面的问题,结果将会是:在供应方面,储蓄的回报率减低。
第二个情况,来自需求方面的转变:人们的思维改变了。当收入提高,大部份人希望,能够享用劳动带来的果实。
打个比方,将钱存入银行里永远不如买一件新衣服、在镇上狂欢一夜或到西班牙旅行更具吸引力。储蓄少了,消费多了,又将我们带回到最根本的问题:收入少了,投资也跟著少了。
报告指出,U型的储蓄率事实上随处可见。香港的储蓄率在平均收入达到2万美元时,已经见顶。在美国及日本亦是如此。而当大马人均收入达到8000美元时,储蓄率也跟著下跌。
不过,庆幸的是,大马储蓄率占GDP的比例仍维持在非常高的水平,有35%。泰国亦是如此。
过度投资vs投资不当
针对这个课题,星展集团研究报告指出,中国及新加坡的经历甚是有趣及充满教育性。
人们常常指,中国“过度投资”,意指储蓄太多,而消费太少。当一个国家的储蓄及投资接近GDP的50%时,将会面临像中国目前所陷入的债务窘境。并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更高的“消费”是必要的。
但这是事实吗?新加坡的储蓄及投资情况与中国的水平相似,并维持了30年之久,但没人指责新加坡宏观管理不善。
反之,新加坡的成长表现屡获掌声。为何新加坡被奉为英雄,而中国却受到不一样的待遇?
说穿了,这其实与“过度投资”无关。中国的问题或许是,和许多国家常犯的错误一样:投资不当。
例如中国著名的“鬼城”(指城市内存在已建造但未被租用的房产),就是最好不过的投资不当的例子。再次强调,是投资不当,而并非过度投资。
任何一名有识之士,都会将这笔投入在“鬼城”的资金,花费在建造更多可为社会带来即时效益的东西,并获得嘉许。当然这并不表示,“即时效益”就是衡量投资的最重要因素。
7%的成长率今天看来似乎很重要,但如果是以一些对未来发展完全没有益处的事情堆砌而成,则是没有意义的。
4大重点
可以紧记4个重点:第一,在建造道路时,它可能是通往一些人烟较少的地点,而重点是接下来,这些地点是否会有更多的发展。
第二,一个国家是否“过度投资”并没有绝对的定义。假如问题出于投资不当,那就应直认是“投资不当”。
第三,以高消费来推动经济成长,并不是每一个国家必须走的路。新加坡在过去数十年间,储蓄及投资比例占GDP的50%,这并未影响其经济表现,该国还是全球最高收入的国家之一。
虽然说,收入增加通常伴随著储蓄下跌。但这不是必然的,要发生的时候它自然会发生。而也没有所谓的好坏之分。
如果一个国家偏向于一天工作12小时,将所得的一半储蓄起来,为更美好的明天作准备,那是没错的。
而当一个国家偏向于较低的收入,以换取清新的空气,及花更多时间享受阳光与沙滩,这样的方式也同样可取。
消费、储蓄及投资在GDP所占的比重,是每一个国家本身的选择,非考试题目。
第四,以相对收入水平,新加坡的经历及中国未开发的地区来判断,中国的投资率还会经历50年的成长,才会出现下滑的趋势。
报告指出,维持储蓄/投资成长对中国未来的发展,料比今天积极提高消费推动成长,效果更好。
从放贷转向借贷 营造双赢局面
对于大部份包括中国及新加坡在内的亚洲国家,问题不在于防止“过度投资”,而是如何去阻止,近期投资成长减缓的趋势持续。
亚洲-10的投资成长速度,已经下滑至3%,这根本无法维持所需的GDP成长幅度,以达到提高收入及维持就业率。
中国所设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简称亚投行,AIIB),能否扭转乾坤?
答案同样是不能,并不是因为日本及美国拒绝参与。问题在于亚投行的目标是集资1000亿美元以在区域内进行投资,显然的,这并不是一笔大数目。
在2014年,亚洲-10的投资总额为6兆7000亿美元。假设亚投行在3年内,集资1000亿美元的资金,并完全数投资,这将可提高亚洲-10这期间的投资0.4%。这不算太大的帮助,但聊胜于无。
倾向政治考量
不过,话说回头,要在3年内将筹集的1000亿美元全数发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亚投行未必可在这么短的期限内办到。此外,亚投行设立的目的更倾向政治考量而非经济。
报告也指出,亚投行未能提高亚洲投资的另一个原因是:亚洲-10里除了印度及印尼外,每个国家在过去18年里,都保持经常账户盈馀。
为何这会影响亚投行可取得的成效?那是因为如果你有经常账户盈馀,那你其实正向世界其他国家放贷。若你本身是放款人,那大可不必向任何人进行借贷,包括亚投行。
而如果亚洲在过去18年都在向其他国家放贷,那如何提振本身国家的投资?方法已很明确:即是停止放贷,开始借贷。
停止经常账户盈馀,转向经常账户赤字。换句话说,就是停止投资美国国债,开始在自己国家进行投资。将钱投入科改善收入的资本财及所需的基建设施。
让经常账户陷入赤字?对大部份人而言,会觉得很奇怪。海外投资者、评级机构及国内官员,相信都会一致的否定这样的作法。
但全部人一致的想法未必是正确的。在亚洲,经常账赤字并不怪异,而是一项金融决策。
高收入、资本丰富的国家,应该为收入低或资本不丰富的国家提供放贷,不应该是倒反的。
通过这种方式,海外放贷人可获得比把钱存放在国内更高的回报,而本地借贷人可在自己国家内,进行更高的投资。最重要的是,每个人的收入都可提升。这是双赢的局面。
那为什么评级机构、国家政策官员及波士顿基金经理们不认同?要让每一个人的收入增加,的确市场还需要思维上的转变。新兴经济体应该作为借贷人,而非放贷人。
由盈馀转为赤字,真的可为亚洲的投资带来转变吗?星展集团研究认为,这的确是会带来极大的改变。
亚洲-10自1998年起,经常账盈馀维持在GDP的6%。那表示,他们在过去17年间,将自身收入的6%借给其他国家。但事实上他们应将这笔资金,用作投资在自己的国家。
如果新兴市场将他们的赤字提高至占GDP的2%至3%,那表示国内投资将相等于GDP的8%至9%。毋庸置疑,这笔额外的资金,将可以大大的改善亚洲国家的基建发展、提高成长率及收入。
带动生产力及工资
很肯定的是,2%至3%的赤字,代表著借贷及外国借贷方将从中获得回酬。但星展集团研究认为,通过额外的投资,国内资本财每年增长2%至3%,亦会带动劳工生产力及工资,这些额外的钱是会留在国内。
当然,太多的借贷也是有风险的。外资、决策官员及评级机构对借贷心有馀悸,主要是因为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正是由过度借贷所引发的。
但那已是17年前的事,而且当时是因为许多国家的赤字占GDP达10%,甚至维持了多年,才引发问题。经过这么多年,对借贷的负面观念也是时候该放下了。
“每个人”受惠
一旦亚洲国家从盈馀转为赤字,谁将获益?星展集团研究认为,“每个人”都将从中受惠。
即使是目前已经面对2-3%经常账赤字的印尼及印度,也将获益。大马也会获益菲浅,主要是因为大马的国内投资近期正直线下滑,而经常账户盈馀,是GDP的5%至6%。
韩国及台湾的盈馀分别占GDP的6%及12%。当然也有人认为,这些经济体根本不需要这额外的投资。
新加坡可能是从中受益最多的。该国的GDP及生产力一直低于正常水平,并一直致力重组,以提升这2方面的成长,如今更已进入第5年的重组阶段。但是成果并不明显。
新加坡是个高收入国家,因此以上述概念而言,应该向海外放贷。
但是该国2014年的经常账户盈馀是GDP的19%,自2010年开始每年向外放贷多达GDP的20%!
但是在2014年却面对生产力负成长,如果占GDP19%的经常账户盈馀的部份,用作本地投资,或可帮助提高生产力及收入。
投资放缓 难撑GDP成长
亚洲的收入持续攀升,而投资放缓,仅是过程中的一个自然部份。但是投资成长已放缓至每年3%以下,这将无法支撑这地区一直以来的GDP成长速度,以保持其收入及就业率成长。
经常账户盈馀成为亚洲国家投资成长的绊脚石,因此,星展集团研究相信,亚洲国家若可转向以小幅度赤字运作,如占GDP2%至3%的赤字,投资预期将上升至占GDP的8至9%,这将是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需思维上转换
但这需思维上的转换才可达到。决策官员、评级机构及基金经理必须放下1997年的创伤。让资金充裕的国家,扮演放贷的角色,资本匮乏的国家则扮演借贷人的角色,才可以创造双赢的局面。反之,则大家都将沦为输家,就如今天一样。
否则,成立亚投行或其他机构,还是一样无法达到提高区域内本地投资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