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座城市,都有属于她独特的故事;尽管物换星移,昔日建筑和面貌不断从吉隆坡版图中消失,但属于老吉隆坡街坊的点点滴滴,还是可以透过集体记忆的拼凑,勾勒出对这座城市的往日情怀和斑驳的人文回忆!
吉隆坡,是见证大马历史发展蜕变的重要城市,她也是一国之都,她的风华岁月,提起来总能让人津津乐道;然而,时光荏苒,如今城市里对老吉隆坡有著共同集体记忆的群体越来越少,若这些旧故事不获后辈的珍惜与“拥抱”,吉隆坡未来就会变得越来越没有历史,甚至是没有灵魂。
老吉隆坡昔日的建筑乃至于社区面貌,在时移世异下,已面目全非;为了在回顾旅程中找回拼凑的记忆,《东方日报》为此推出《寻找消失的记忆》系列,让大家重温老吉隆坡的街坊旧事。
《寻找消失的记忆》系列内容涵盖消失的戏院、消失的百货公司、消失的木屋区、消失的学校、消失的古早味以及消失的交通工具。
我们回忆起老吉隆坡时,不得不提及茨厂街;茨厂街为早年老吉隆坡的主要商业区,也是华人主要聚集地之一,从泛黄的黑白旧照可以窥探,1920年代的茨厂街,不仅街道上布满华人店铺招牌,街上的人潮也是人来人往,尽显当年老吉隆坡的繁华。
最早期的老吉隆坡,泛指两河(巴生河及鹅唛河)交汇的中央市场及茨厂街一带,当年最早的市场由叶亚来所建立,位于两河交汇之东岸,之后吉隆坡版图才逐渐扩大,形成今时今日的吉隆坡。除了茨厂街外,早期华人聚居地还包括了苏丹街、谐街、思士街、指天街、半山芭、武吉免登以及何清园一带。
宛如“72家房客”
早期的老吉隆坡街道,很多都以华人店铺为主,楼下是店铺,楼上是居住单位,甚至一个单位可以住上20多人,人口密集。而早期城中居民的生活百态,就宛如中港旧时社会“72家房客”的生活一样,让人回味;但随著时代变迁,茨厂街一带也渐渐变成三大族群的共享社区。
早年,由华人经营的商行,常见的有茶餐室、药行、五金店、原料店和餐馆等等,也有较大规模的旅馆、百货公司、汽车代理商以及银行等,共同建构了老吉隆坡市区的基本面貌。
文化古迹保存工作者张集强认为,早期的老吉隆坡华人,主要生活在茨厂街一带,这里原本是一个有居住生活形态的社区,如今这种居住形态已经荡然无存;昔日的社区已变成商业区,不再有居住行为,自然就没有了居住文化。
昔日社区变商区
“茨厂街过去有不少点心茶楼,而到来茶楼用餐的人多数都是附近的居民,但这种具有生活包括饮食形态的市中心功能,如今已经消失不见,当然这也是属于消失吉隆坡的一种情怀。”
“老吉隆坡的社区逐渐转型成商业区后,也就是当它不再适合作为居住社区时,原有的居住人口便开始往外迁移,才形成了如今的何清园、蕉赖和武吉免登一带的居住社区;到目前为止,何清园和武吉免登一带的廉价组屋区,仍住著不少吉隆坡道地的华裔居民。”
张集强接受《东方日报》记者专访时,如是表示。他说,早期的吉隆坡,不管是生活、会馆或商业组织之间都很活络的,但如今这种紧密联系已不复在,这也是发展洪流下,逐渐流失的一部分。
除了上述这些,在岁月的洗涤下,老吉隆坡过往很多具有代表性的建筑物,也是一个个难逃被拆除重建的命运,如慈善家张郁才早期位于半山芭的别墅,如今已变成时代广场;昔日的大华戏院,也被拆除重建了一栋20层高的豪华住宅单位;而走过115年历史的半山芭监狱,也计划展开大型综合性发展计划等等。“随著时间的推移,如今在吉隆坡可以让我们讲的故事,真的是越来越少了。”
追忆线索模糊历史印证消失
一座凝聚历史传统和特色风貌的城市,才能称得上是一座有思想灵魂的城市;张集强认为,一个城市不应该处于失忆的状态,城市的历史应该被累积下来,但事实上,吉隆坡连自己本身的个性都消失了。
“我觉得,一个伟大的城市,应该要去展现它过去的所有,不管它曾经经历过怎样的阶段,这样我们在‘阅读’一座城市时,才会有依据,就好比我们在参观遗迹时,可以想像到这座城市,曾经历过怎样的年华。”
“如果一座城市过去的历史记忆不断地删除,未来这座城市就是一直处在不断被翻牌的状态,一直有著不同,但却又是没有关联的面貌。”
他说,不过,有趣的是,老吉隆坡的旧都市纹理一直存在著,房子虽然改建了,但是当年旧都市的纹理并没有多大改变,它们是从叶亚来时期就已经存在到现在,这让大家还有一个依据,可以去追忆吉隆坡早期样貌的线索。
此外,他直言,吉隆坡有著越来越多见证历史的印证逐渐消失不见,尤其是与“锡矿产业”有关的更是稀少,基本上已找不到半点与锡矿产业有关的痕迹,著实令人惋惜!
商店围绕著巴刹
他说,吉隆坡最早期的发展与锡矿开发息息相关,当年在老茨厂街一带曾住有很多矿工,这些矿工年纪渐长后无依无靠,因此在百年前,吉隆坡开埠功臣叶亚来便在苏丹街设立积善堂(老人院),让孤苦年迈矿工养老,安享晚年直到逝世。
“开发早期,吉隆坡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巴刹,而围绕巴刹最近的商店,就是最热门的商店,包括药材店、杂货店和干粮店;接著第二圈有书店、文具店、钟表店或布匹店等;再远一点有餐厅、会馆、学校和宗教场所等;最远的则有纸扎店、棺材店以及义山。”
他说,以前的人生活形态非常单纯,基本上老吉隆坡的社区足以满足所需,因此生活大多集中在吉隆坡一带,少有机会走出去。“老吉隆坡各类商店一应俱全,加上毗邻的半山芭或武吉免登地势较高,因而有‘落坡’(广东话)的说法,意指从外围到吉隆坡去(办事)。”
满地鞭炮屑 旧时过年最热闹
伍天富回忆说,古早以前的红包钱,不管是长辈或是街坊给的,都是五毛一分,或是一毛一分钱,喻意双双对对。别以为一毛一分钱小,其实早期还有半毛钱和四分之一分的钱币。
“以前,吃一碟炒粿条只要三毛钱,一碟无料云吞面只要二毛钱,乘搭巴士从富都车站到大华只要五分,到下一站又多加一分钱。”
冯国鎏说,以前他都不舍得花钱坐巴士,为节省五分钱,他宁可走路到目的地,然后以省下的五分钱,用来买一个“雪球甜点”。这种由碎冰压成球状再淋上一些甜酱的“雪球甜点”,如今似乎已经找不到了!
“早期的老吉隆坡,最热闹的时候莫过于是农历新年期间,满街尽是人潮。除了有舞龙舞狮,我依稀记得,惠州会馆早期曾燃放缠呈蛇形,长度非常长的爆竹庆贺新年,非常热闹。”
“更厉害的是,当年的联邦酒店,在燃放爆竹时汽车都不能经过,留下满地的鞭炮红色炮屑,更是厚达1尺,而这种过年情景,如今已无法体会。”
他回忆说,古早的过年气氛非常浓烈,年饼都是自家自己动手做,根本没有沿途售卖年饼的档口;而且,以往也只有过年期间才能有汽水喝,对小孩子来说,当然是最高兴的。
伍天富说,老吉隆坡另外一个满街都是人潮的日子,就是农历七月七日的七夕节;早期很多庙宇都会在七夕节时挂上大型花牌供观赏,而当天也会有很多早期从中国南来大马帮佣的“妈姐”走在街上,但如今已经很少人会庆祝七夕节了。
沿家挨户贴春联讨红包
出生在战乱时代的老吉隆坡人,在忆起过往孩提的回忆时,眼中总是闪耀著光芒,虽然这些封存的记忆既模糊又深刻,但一旦回忆起来,却叫人津津乐道,回味无穷。
来自雪隆广肇会馆的2位老吉隆坡人冯国鎏(74岁)和伍天富(72岁),分享了他们孩提时期恍如隔世的街坊故事。他们2人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吉隆坡,对老吉隆坡有著难以割舍的情怀。
冯国鎏指出,祖辈以前从中国南来时,曾住在苏丹街的楼上单位,楼下则是做生意的店铺。记忆中,小时候最让他深刻的事,就是在除夕夜时,挨家挨户去发送贺语春联,赚一些红包钱。
“在农历新年前夕,我们都会汇集一班好友,在红纸上挥春写下‘发财’贺语,写好一大叠后,除夕夜时大家就一起出发沿家挨户,把‘发财’春联贴在门口,然后大喊发财啦。”
一班人相互壮胆
“由于一大班人可以相互壮胆,所以我们都是一群人一起去祝贺人家,非常有趣;一些居民听到祝贺语后会包一毛加上一分钱的吉利红包给我们,当然也有的人不愿给红包,我们只好把已贴在墙上的春联给撕下来,再到下一家去。”
他表示,那时候,在发完春联后,他们会把收到的一毛一分钱集合起来,然后大家一起平分。他回忆说,以前并没有如今这般设计精美的红包封,而是使用红纸把一毛一分捆包起来,就当作是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