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在全球范围内所扮演的角色日益受到重视。回想在1990年代,中国的崛起尚不受关注,如美国知名经济学家梭罗(Lester Thurow)在其1990年代出版的《正面交锋》(Head to Head)一书里大谈美、日、欧三大势力的竞争,且认为欧洲可能会胜出,书中便忽略了中国与印度。

没想到,进入21世纪后,特别是在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与2010年欧洲债务危机后,中国突然大受关注。耐人深思的是,2008年开始,中国的对外投资竟然还超越了外资对中国的外来直接投资。更重要的是,2008-2010也是中国因大搞投资与基础设施而大幅缓和了2008-2010年全球金融债务危机。不仅如此,当时中国还因大搞建设而为澳洲、巴西等资源大国提供了经济活力。可以说,若非中国大搞建设,还不知2008-2010年的危机会如何收尾。

只是,当年中国的大手大脚花钱也加剧了国内产能过剩问题;也据此提出一带一路倡议。这个倡议固然有其战略意义,但当时中国也的确得为其过剩产能寻找出路。

与此同时,中国也积累了大量外汇,从而使国内金钱泛滥,促成了房地产的疯狂发展。有研究显示,在2009-2012年期间,中国使用的水泥量竟然比美国过去百年使用的总量还多;也难怪中国出现许多缺人入住的鬼城。为此中国也得为剩馀资本寻找出路,而且与其用来购买美国国债使美元回流美国,巩固美元霸权,倒不如用剩馀资本投资于他国,也可借此扩大影响力,如中国对中亚的大量投资,便让人觉得中亚诸国已在经济上成了中国的经济殖民地。

根据世界银行的资料,在1980年,中国还是一个一穷二白的资本短缺国,12亿人口中至少有8.5亿是贫困人口。这样一个贫困大国怎么会在短短30多年后成了一个资本输出国。

从性质上言,资本是一种具有无限扩张动能的能力,它必须不停为创造利润而寻找唯利是图的出路。在这过程中,它也可能创造出新的资本过剩国,如1760年代英国出现了工业革命,资本家也积累了许多资本,到了1850年代已有出现许多剩馀资本,这些剩馀资本便得寻找投资或投机的出口以便增值。其中有很大部份流入美国,在美国不但创造了庞大的市场,也创造了另一个资本积累中心与经济强国,最终美国甚至超越英国,成了全球最多剩馀资本国家。

二次战后,美国得为这些剩馀资本寻找出路,其中一之便是大力投资于欧洲与日本,从而在1950-60年代大力促进了欧日的经济复苏,只是由于当时西德与日本力争上游,最终在1970-80年代强势崛起成了美国的强劲竞争对手。当时,美国人还真担心会成为日本的经济殖民地。没想到1990年后,日本泡沫破裂进入失落的30年;而西德也因东西德的统一而纯化了增长动力。

与此同时,美国经济出现了新动力,特别是在信息产业方面,进而重振了美国的经济实力;只是这个经济复兴带有很高的金融化成份,使美国经济过度金融化,从而进一步削弱了美国的制造业。这个过度金融化也为中国创造了机会,使中国的中低价产品可大量涌入美国。

中国能在1980年代后,大量吸引外资也与1980年代日本,以及台湾、韩国、香港等地出现剩馀资本有关。这些剩馀资本为了寻找出路,便涌入了中国,为中国创造了复兴与再度崛起的机会。

伸言之,美国的剩馀资本曾为本身的唯利是图,而不经意地创造了德国、日本、韩国等竞争对手,也为这些国家创造了剩馀资本,而这些东亚的剩馀资本又进入中国创造了中国的剩馀资本,也使中国成了他们的竞争对手。可以说,这是历史重演。从英国到美国,再从美国到欧洲与东亚,后又从美欧东亚等到中国,促成了一个风水输流转的循环。

今天中国已成了气候,不但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按美元汇率计算);也是个富有动力的资本输出国。对许多严缺资本与基础设施的发展中国家言,中国的资本输出无疑是一个选项;毕竟一国要脱贫,特别是低收入国很难依靠本身的力量跳出贫困陷阱。他们需要外力外资大力扶持提供资金技术与市场(外需),才能快速脱贫。中国本身便是这样脱贫的,今天中国已成了资本净输出国;其他贫困国家能否复制中国的成功模式就取决于其选择。

只是也应看到,由于世界正历经重大变化,特别是发达国已流行搞贸易保护主义;外加上技术进步如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要复制中国成功的机会已减少。尽管如此,如何善用外资来加速提升自己依然是个值得考虑的选项。

今天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正利用各种借口要打击中国,如所谓的脱风险、友岸外包、近岸发包等,对中国而言,这无疑是个重大挑战,逼使中国得更重视内需以及多元多样化其出口。实事求是地说,由于中国市场规模够大,政府又积极于经营现代化,也确使中国经济快速地从量的增长转型为质的提升,即从中低端产业快速进入中高端产业,这就难免使发达国产生焦虑,惟恐他们现有的优势地位会被中国取代。

此点,也可从美国与欧盟要对中国电动车征高关税的事件中一窥究竟。美国要打压华为更是一个赤裸裸的实例。说到底产业竞争才是欧美发达国与中国不和的根本原因,其他的民主人权或国家安全只是借口。

结而言之,今天中国与西方发达国关系恶化的根本原因在于中国要把低生产力、低价值的劳动力密集产业转移出去,而转向高增值的资本与技术密集的产业。这被西方视为威胁到他们的根本利益。其实,这不必是此消彼长的零和博弈,而可以是双赢的正和游戏,如同美国与欧洲的关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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