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马麦当劳拥有权易手后,中东人当大老板,搞出“非清真蛋糕不许入内”的公关灾难,引起社会哗然。
舆论对此事基本是否定的多,认为“合情合理”的政治人物似乎只有公正党的郑姓州议员,连马华民政的二级领袖和砂首长阿迪南的政治秘书,都公开抨击麦当劳和伊斯兰发展局(JAKIM)。此外,就只有民主行动党部分基层党员和我在网络上号召消费者抵制麦当劳,火箭中央领袖和议员完全没有吭声。
社会两个面向
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个案,它不是孤立的现象,并且问题还在延烧中。在纸媒和网络上经有许多评论人从不同的角度来剖析此事,重复的论点就不再赘言。我在此援引西方新左派的其中两家理论来作为批判依据,希望有助于大家更深入认识事物的本质。
1.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的“单面人理论”(One Dimensional Man):马尔库塞是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大师,是上世纪60年代欧美最具影响力的左翼哲学家之一。其认为正常的社会应该有两个“面向”,即肯定社会现实的一面和否定社会现实的另一面。
然而,他揭示西方发达工业社会,已变成一个新型的极权社会。统治阶级(资本家主导的政权)通过应用新技术,不仅提高社会生产力,创造量多质高的消费品,还通过无孔不入的广告,制造各种“假需求”并强加于个人,让人依循广告所鼓吹的价值去思考、行动、消费和爱憎。
引用马尔库塞的语言说,就是“让人们在汽车中、在高清收录机中、在错层式寓所及厨房设施中发现自己的灵魂”,从中得到一种虚假的满足和“不幸福中的幸福感”。
统治阶级利用铺天盖地的广告媒介,将特殊集团的利益伪装成明智人的利益,对既定的生活方式进行合理化,让控制渗透到人的内心世界,征服人的不幸意识。这么一来,发达工业社会的人们便丧失了反对现状的三种力量,即“否定的思考能力”,“理性的批判能力”和“自主的创造能力”,沦为只注重物质享受,没有了反对能力的“单面人”。
这种人的脑筋,只会为既定现实辩护,对再不合理的政策都只能逆来顺受,社会上原本存在形形色色的抗议都被击败,所有的批判都一一停顿,他论证的发达工业社会,其实就是一个“单面社会”。
2.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的“日常生活批判”(The Critique of Everyday Life):列斐伏尔是法国新左派大将,其理论是对马克思“异化”概念的重新解释,认为资本主义的“异化”现象无所不在,充斥在日常生活之中,因此左翼应该集中在对日常生活的研究和批判。
他反对将日常生活的“小事”碎片化、孤立化看待,而日常生活的琐碎性、重复性和规定性,正是资本主义“异化”人性和压迫人们的所在。列斐伏尔认为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是通过日常生活的小事来显现的,社会关系亦只有在日常生活中才得以彰显,人性也是在实践日常生活的小事中被真正塑造出来。
商品符号操控
在他看来,资本主义社会的“风格”,消费者的“主体性”,统统都被广告符号所操控,人们在市场上所谓的“选择和判断”只是虚幻的假象,都是受统治阶级和大财团的广告和媒体所影响。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人们消费的已不再是商品的使用价值,而是商品的符号价值。符号消费具有区分社会层次,巩固社会差异的作用。
以上述两位大师的批判理论来检视“清真蛋糕”时,不难发现,大马所谓的多元种族社会,在“日常生活”中一旦触及到宗教和民族敏感问题时,就会出现“单面人”的声音。其中以“国情论”最为典型,“单面人”的逻辑前提,就是将大马预设为一个穆斯林国家,而非一个多元世俗的国度。
如此一来,巫统和伊党联手炮制的伊斯兰原教旨施政亦步亦趋,非穆斯林只有投降认命下跪,因为“单面思考”让我们丧失了抵抗神权侵蚀多元主义的现实条件。
再来,为了讨好马来选民,昔日敢于公开抨击在日常生活中不断推进伊斯兰化政策的行动党,在此事上却选择默不作声,而公正党华人议员居然公开为麦当劳保驾护航,这和东马的阿迪南政权,在捍卫多元化社会的印象方面,形成极为讽刺的反差。
坦白说,我可以理解行动党非穆斯林议员的担忧,一旦高调抨击麦当劳或JAKIM,或会给巫统伺机大肆炒作,诬告“行动党反马来人、反伊斯兰教”。然而,行动党的穆斯林议员,为何不在此事上勇于发表“进步回教”的替代意见?难道在宗教霸权面前,他们都沦为“单面人”?他们到底害怕神?还是害怕信神的大多数人?行动党捍卫世俗民主的勇气去了哪里?
按此逻辑推演,“爱马来人”是否也是选举市场的一种假需求?难道“爱马来人”和“爱马来西亚人”不能同步进行,必须要有主次之分?
在我看来,清真认证是穆斯林商业社会运营的一个宗教符号,原本是给穆斯林消费者在选择商品时有所判断,这本无可厚非。但是,一旦这个宗教符号在多元的世俗社会日益发挥干预非穆斯林日常生活之便时,我们就要敢于反击这个靠国家机关赋予它在鉴别职能上无限地上线上纲的排他性霸权。
宗教意识捆绑
再则,清真认证是否一种属于伊斯兰资本主义社会的假需求,还值得进一步探讨,这并非神学问题,而是政治经济学问题。
此时此刻巫统和伊党搞神圣同盟,积极利用宗教意识来捆绑马来人,用“清真这个,清真那个”来展现政权的神圣性,以抵消民间面对越发严苛的经济条件所激起的怒火,后者才是“日常生活”引发变革的真需求。当权者无法振发大马溃败的经济基础,就企图利用神的意志来操弄让愚民跪拜的上层建筑。
我们在“日常生活”要提防宗教符号对宪政自由权的侵蚀,不要将抵制卖麦劳当作琐碎小事,今天你不站出来反抗,他日你我子孙在“日常生活”就要向神权政治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