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迈入66岁的郑心梅从台湾嫁到大马40载,原本故事不过是学历高、家世好的年轻女子为爱飘洋过海,但剧情发展到最后,她竟成了本地儿童心理发展和智力开发的权威,落地生根的这几十年,她克尽为人妻、为人媳的责任同时为许多在医学上和在家庭里被放弃的孩子创造重生的机会。
郑心梅自认爱情至上,即便在上世纪70年代,女子受高深教育相对难得,她却不曾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志愿或梦想?她说:“没有耶,我一向不是追求成就的人。”来马3年后的她开设艺术中心,教绘画、唱歌、讲故事等,致力训练民族活动,她也是早期提倡在商场内举办绘画比赛的先驱。
中心设有一个特殊班,进行艺术和音乐治疗等活动,“一开始只是协助学习缓慢的儿童,但后来过动、自闭、聋哑的都来了。”无法将这些孩子拒于门外,她接纳他们,并煞费苦心地想办法提升他们各方面的能力。“人们说三岁定八十,那是行为教育,不是智力开发,智力的开发与培养是有关键期的,人脑在6岁时就已完成80%的发展;12岁90%;17岁正式完工,所以才说启蒙教育非常重要。”
无意推翻医学根据
她指,台湾的家长被规定必须对儿童发展有认识,也就是了解孩子几岁会做什么事,知道进度、了解他们的强项与弱项,不能不闻不问。“我来马后,发现本地家长普遍没有这样的概念,都是顺应自然长大。孩子莫名哭闹、2岁了还不会说话,家长也不以为然,总是心想‘再等等吧,不要大惊小怪’,而不是及时找医生协助,以致错过了纠正和开发的关键期。”
她直言:“孩子能不能成功,取决于父母。”在她的教学生涯里,帮助过许多的孩子,有一个甚至在婴儿时期被诊断为脑瘫,如今却已上小学念书,这背后除了她的用心,还有家长的苦心。“我到医院去看,告诉他出院了就送过来我这里吧。我先生中风后专研中医,他与我配合,利用针灸进行治疗,家长从关丹送过来,一星期3天,后来搬去柔佛,也还是这样舟车劳顿地送过来。”
郑心梅坦言,一开始确实是抱著研究的心态,但并非有意推翻医学或科学上的任何依据,只是尽力尝试各种疗法,从个案里推翻,帮助孩子尽可能地回到生活正轨。有个孩子3岁时找上郑心梅,因为没有语言,医院诊断他为聋哑,鼓励他到聋哑学校学手语。“母亲不希望他接下来的人生只能比手划脚,下不了决定。我说配了耳机,能听见了,语言可以训练。”而今这个孩子在香港大学念传播系,现在说起,郑心梅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她强调:“我们不能100%做到,但尽最大的努力让孩子去到最好的程度,发挥最大值的能力。”
真心付出 凡事亲力亲为
改变生命的历程里,包含了郑心梅许多旁人所不能及的付出。艺术中心开办15年后,她为了进一步研究,负笈中国南京,取得了师范大学特殊教育硕士学位后开始接收更多情况更严重、年龄更幼小的孩子。最令人吃惊的是,她开放门户,让30多名面对障碍的孩子在自己家中寄宿。
“先生中风后,我关闭中心,但家长和学生们到家里来请求,拜托我就收一两个。”先生后来康复,夫妻俩干脆双剑合璧在家里给孩子们做治疗,她打趣说:“后来特殊儿越来越多,针灸都成了他的全职。”全盛时期,英国、日本、印尼和澳洲的家长都慕名而来。本不是商业性质,但随著知名度扩大,也造成了一些麻烦。“邻居会投诉,停车位也是个问题。于是后来又租店屋开中心。”
郑心梅对特殊儿的真心付出在于她的亲力亲为,她有感:“很多事我没有假手于老师,特殊教育中心的老师流动率很高,毕竟老师一直努力教,但短期内看不到成果他们会泄气,打小孩、吼叫、辞职。”她说:“做这行,要有耐心和爱心。”听起来不难,做起来却非常不容易。有的特殊儿即便到了青少年的年纪,也还是会拉屎在裤子里,“我自己去处理,老师觉得自己是来教书的,佣人觉得是来打扫的,让他们做,他们觉得委屈,中心的女佣一共跑了7个。”
随机应变 为问题找方法
有的孩子则会不断流口水,一大滩的口水“噗”的一声掉到桌面上,因此学习时,郑心梅准备一杯水放在桌上,每一次见到这孩子的口水就要落下,她便指示对方喝一口水,轻松地化解了这个问题。她几乎不埋怨,总是为不同的状况寻找方法。旁人都说“你学问那么高,怎么还要抹大便和口水?”她说自己是虔诚的基督徒,有服事的心,但在这个理由之外,或许是因为有著高情商和一颗良善的心和,愿意隐忍,同时为苦难找方案。
无论是异国婚姻或是误打误撞走入的特殊教育领域,郑心梅都无怨无悔,“无论日子多苦,我都没有和先生闹离,而教育工作到了这个年纪想退还退不下来。”原先为爱而来,郑心梅也不吝给马来西亚的土地散播爱,桃李满天下的她偶尔在外会有家长趋前向她道谢,她虽也不太能记起是哪家孩子,却实实在在地收获了满足感。教师节刚过,好老师难得一遇,实在应该给他们致上最深的敬意。
因为爱他,所以跟他走
出生自将军家庭,在台湾住在城市、衣食无忧的郑心梅26岁随著丈夫陈德业到马生活,原本相当淡定,但一上飞机,眼泪就流个不停。她回忆当时的心情:“出去玩不管怎样回到家就能见到父母,但这么一走,要何时才能见面?”陈德业当年负笈台湾大学,郑心梅高中时就与对方相识,两人拍拖7年,他毕业后回马,待郑心梅完成深造后再赴台,提出迎娶并希望对方随自己回国。
离乡背井日子难熬
“他突然跑来,说要带我回去,仅有一个星期时间考虑。”因为爱,郑心梅在1976年落脚森美兰州波德申,她笑言:“他骗我说大马人住在树上,我不相信,但生活确实是180度大转变。板屋、没水没电没有煤气,厕所在屋外,要打井水、还要砍柴生火才能煮饭,这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生活。”也不是没有外籍新娘最后忍受不了而逃跑,郑心梅却还是那句:“为了爱。。”只不过后来担任化学工程师的先生被派往新加坡受训,留下她一人,无法以海南话和家婆沟通的她才忍不住埋怨“把我带到这里,自己却走掉”。
在村里住了约半年,先生外派归来后,他们到吉隆坡发展,后来也把家乡的公婆接过来同住。1997年,先生中风,已经有了事业的郑心梅毅然沉静2年,在家中照顾,加上原本就已卧床7年的家婆,她同时间得照顾两个病人。“家翁去世前也是我照顾,当时住在组屋,还记得有一次他癫痫病发,先生又在上班,我只好独立把他扛下楼。”说起这些往事,郑心梅自己也忍不住感叹:“现在回想,当时还真的挺辛苦。”如果不是因为心中有爱,一个女人离乡背井,实在很难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