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骑摩哆。我朋友介绍我加入这个骑摩哆俱乐部。在这个俱乐部,我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上个月国盟的森州选造势活动,一位来自马六甲的年轻另类骑摩哆俱乐会员如是告诉我。另类骑摩哆俱乐部是伊党底下的一个侧翼组织。很多喜欢骑摩哆者因为兴趣而加入了这个俱乐部,然后在这个过程中接触伊党,受到伊党政治立场和宗教价值的熏陶。
“我经营小本生意,卖自己烘的花生。伊党大大小小的活动提供了我经商的机会。”一位中年马来小贩如是告诉我。打著“穆斯林出品的烘花生”的口号,他希望穆斯林消费者可以扶持马来中小型企业,让他们可以在竞争激烈的商界生存。
骑摩哆的年轻人和卖花生的小摊贩,这些人都可能是投票给国盟或伊党者。他们未必完全认同伊党的各种伊斯兰化政策,但是伊党提供了他们各种各样的机会或空间,而他们也觉得支持国盟可以保障他们的权益。他们或许不是绿潮的主要造浪者,却是绿潮的小小推手。
伊斯兰化和保守氛围是促成绿潮的原因之一,但绿潮背后有的是族群宗教和阶级复杂交错的因素。不是所有支持国盟的都是伊斯兰主义者或马来民族主义者;也不是所有支持国盟的都是马来中下阶层。但是,他们的主轴是建立在“马来穆斯林危机感”和“中下层的经济不安”;认为一般老百姓的声音被精英忽略,认为多数群体的权益被少数群体威胁;因此多数群体必须踊跃投票和支持多数群体政党。而这样的民粹趋势,不是我国独有的现象。
在我国,我认为这是马来穆斯林右翼民粹主义的崛起。不少支持国盟者未必全面支持伊党伊斯兰化议程,而是被马来穆斯林危机感论述包围下,要捍卫马来穆斯林权益。吉打州看守务大臣沙努西就是典型的民粹右翼政治人物,草根的形象加上直率的演说,贴近马来选民心声,挑动穆斯林选民情绪。
去年的畅销电影末基劳呼唤马来人团结一致对抗外敌;同样的,沙努西的“槟城属于吉打论”召唤马来穆斯林团结一致以捍卫“马来领土”,以免让“外来者/伊斯兰敌人”趁虚而入。
沙努西也曾经提到安华和伊斯兰青年运动“离地”,指安华虽然自称关心贫困阶层,但却不是出身于贫穷家庭,因此无法了解庶民心声;然而他自己就出身草根,一直与平民同在。沙努西结合了族群/宗教和阶级元素,把自己塑造为“捍卫马来穆斯林/中下阶层”的斗士,这样的草根民粹形象在马来穆斯林群众有一定的市场。
民粹主义崛起
马来穆斯林民粹主义崛起背后有多重原因。巫统式微,国阵模式的失灵,加上“行动党坐大”的观感,让一些马来人觉得权利被挑战。再加上经济不确定,都市化挑战,生活费高涨和阶级向上流动受限,也让很多马来年轻人和新兴中产阶级感到不安。近几十年来的伊斯兰化进程有让马来社会氛围趋向保守,让“捍卫伊斯兰”的说法容易在穆斯林社会引起共鸣。
不少马来年轻人有不满,他们面对身份焦虑和经济不确定,而宗教让他们找到了归属和寄托。他们反叛,因而要跟上一辈有不同的投票倾向,不支持贪腐的巫统,也不支持“自由派”的希盟。他们大多数在社交媒体平台上接受资讯;他们也容易受到右翼民粹言论的影响。他们不满,他们反叛,但他们选择的替代却可能是更保守更右倾的。
当然,马来年轻人不是与生俱来就是保守的,而是伊党懂得通过各项活动和社媒策略去拉拢和影响他们。
对于马来人面对的这些问题,右翼党团没有积极地寻找政策方案,反而以宗教为出路,有者则把箭靶指向“行动党”,“自由派”, “外来者”和性少数群体等。亲国盟的网民网军网红纷纷在社交媒体上炒作马来穆斯林危机感,警惕“伊斯兰的敌人”夺权。比如,最近就有一支视频,指行动党的“希望走廊”计划就是要“殖民”马来西亚,因此马来穆斯林选民必须踊跃投票,以免行动党的势力进一步扩张,届时马来人将不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另一边,不少亲希盟网民也以非穆斯林危机感来回应穆斯林危机感。比如,有网民制作和分享视频,指国盟伊党执政会限制非穆斯林穿短裤、喝啤酒和买万字等权利,因此非穆斯林必须踊跃投票,以免伊党的势力进一步扩张,届时希盟连堡垒州属也会丢失。
双方都在炒作各别族群和宗教群体的危机感,当然少数群体和多数群体之间有不平等关系,但是这样对立的身份政治竞争是不大健康的。
以关切取代仇恨
我们固然应该制止仇恨言论,谴责右翼党团的作为,也有权利对保守伊斯兰化政策提出不满。但是我们也应该避免掉入“伊斯兰恐惧症”的陷阱,纯粹以族群本位来回应民粹言论,并简化地将国盟支持者一概视为“极端分子”。
马来穆斯林民粹浪潮不仅促成国盟和伊党势力的扩张,也造成安华和团结政府在各项身份议题上采取相对保守立场,比如搁置承认统考,保留预科班固打制,充公彩虹主题手表和提高宗教局拨款等等。
无论论州选成绩如何,马来穆斯林民粹浪潮预料不会在短期内退散,因此进步党团有必要从长计议。作为一般民众,我们应该去聆听日常马来人的不满,了解他们的不安,通过对话化解对立,以关切来取代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