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种族和宗教争议,向来是我们的日常。国阵执政时期是如此;政府换了,处境依旧不变。面对争议,不随鸡起舞绝对是上佳策略。若硬要认真探讨这些议题的话,将种族元素从这些议题当中梳理出来,就相当于抖落了大量无谓杂讯。
几乎如表亲一般,跟种族形影不离的宗教元素,同样也将这些议题越搞越浊。但这两者究竟有何分别?
宗教和种族之间, 一个显著的区别在于:宗教身份总伴随著明确可辨的教条、教义、思想价值体系、行为规范;种族身份则完全没有这些。信徒因在思想上对其宗教持有坚实信念,自会愿意在言行举止上,力求贯彻宗教中特有的行为规范。因此,除了要遵守法律和一般的道德规范以外,信徒还须实践宗教内部的教条。例如基督徒应参加礼拜、穆斯林应奉行斋戒、佛教徒要禅修等(各个宗教教义,实际上当然远比这里所举例子要复杂绵密)。
辨识种族准则存偏见
所以,一个人的思想或言行易于成为辨认其宗教身份的稳定依据。反观种族身份,辨识准则不只模糊不稳定,在道德上也很可虑。辨认种族身份,依据的是什么?千万别说是基因。事实是,我们总跳过DNA的检验程序,就直接断定一个人的种族身份。这显示出,种族身份是否确有生物学基础,从来就不是人们真心在乎的事。
难道是靠肤色或其它外表特征来辨识吗?这就是在道德上很成疑问的做法。因为我们认定了拥有某种外表特征的人就一定属于某个种族。这么做只是有意无意地在印证和加深自己对某个种族的刻板印象而已。
那么是根据一个人的语言或生活方式吗?当我们认定一个人会某种语言或拥有特定的行为模式就属于某个种族,这并非表示我们对该种族拥有准确的掌握。恰好相反,这是暴露了我们对该种族所持有的偏见。而且,由于每个人对于不同种族的生活方式,各自有一套看法和想像,依据人们的生活方式来判断种族身份是高度主观任意的。
为了使种族身份变得稳定好认,我们经常下意识地坚持种族身份必伴随一套行为规范,硬要把种族当宗教来处理。例如不是常听人说:华人必须会华语吗?问题是:我们凭什么坚持人们的种族身份必须决定其行为模式?
为马来人定义画边界
没错,不管凭的是什么,政府的确在普世价值之外,还强加了一套行为规范给一整群人,即直接由宪法规定马来人必须是穆斯林。于是,从生死大事直至日常琐事,从内心感受到外在言行,就这样,这国家有超过一半的人,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统一被一个宣称是来自伊斯兰的价值体系所覆盖规范。
这些人的生活当中哪些部分真正属于伊斯兰,哪些是非伊斯兰的元素?这个边界是政府刻意要模糊掉的。穆斯林当中有心要追究这个课题的,也许被回一句:“你要挑战真主的话语吗?”十之八九都会退却。更不用说对大部分非穆斯林而言,这是一个不必费神过问也不敢过问的事。
利用宗教界定一群人,这项针对过半数国民的长远政策,实施之目的显而易见。有人担心政府目标是要将所有国民都纳入这项策略底下,或所谓的同化政策。会是如此吗?不要忘了,马来西亚的穆斯林是有特权的。如果这个国家所有国民都是穆斯林,那么这些特权由谁买单?所以维持一定人数的非穆斯林自也是政府的长远策略之一。
执政集团的合法性一直以来主要源自马来人的支持。事实却是,没有穆斯林,就没有马来人。最清楚这点的,就是执政集团本身。种族归属一向模糊任意,宗教归属才具实质意义。政府若不用宗教去套牢马来人的边界、任由马来人改教或跟不同群体联姻生育,那么只须两代到三代的时间,马来人跟非马来人在意的政治利益,重叠部分会越来越多,两者之间界限日益稀薄以致空洞,那些宣称以马来人利益优先的集团又怎会有引人之处?其执政的合法性不就逐渐流失吗?
于是,频频挑起种族争议、将国民卷入种族差异的撰写工程中,自然成了执政集团首要任务。上述许多观察,已非我首次提。目的是要指出,坚持种族差异就只是在巩固种族政治的合法性而已。真心要改变几十年的胶著处境的话,不如思考该怎么为穆斯林争取宗教上的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