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中国经济,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自1978年搞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增长均从高速进行,从1978到2015年期间,除了1989与1990年只有4.1%与3.8%的增长率外,其他个别年度均在7%或以上。在2006年与2007年,甚至达到13.7%与14.2%的高速,只有到了2015年,才出现近年来低于7%的6%多的增长率。
这个高速增长结果,使中国国内生产总值(GDP)的世界排名,从改革开放前的第13剧升到2012年的第2位(约8.5兆美元/34.5兆令吉,高于第3位的日本的6.2兆美元/25.22兆令吉)只是中国人口多,人均收入在2017年也只能排名第71(约9000美元/3.6万令吉)。若以购买力平价计算PPP(而不是美元汇率),在2014年中国的经济总量其实已超越美国。
战略性资本主义
对于自1978年以来中国可长期维持高速增长,不同人有不同解读。一般的解读是,这是东亚模式的一个变种。东亚模式也可称为战略性资本主义,这是一种把市场经济对外贸易与政府介入,保护主义与战略性投资结合的发展战略。历史地看,老牌资本主义国如英美也曾在不同的历史阶段采用这种战略性资本主义路线。
只是,中国毕竟也有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特色,这包括政治集权下的经济分权:除了企业主体外,地方政府本身也成了市场的竞争主体,如各地方政府大搞招商引资,竞相以优惠条件吸引内外资到本地投资,创造就业。有人甚至认为地方政府不惜以低地价、低工资、低人权、低福利、高污染、高耗能的价廉者胜的低价竞争来招商引资;国有或国营企业依然在国民经济中占有高比重,特别是公益与战略性产业,以及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国策等。
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路线,其实也是不少发展中国家如大马在1980年代后的发展至上路线。这种发展至上主义或发展至上思路,也是东亚模式的核心,而驱动这发展至上或者说为了发展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思路,实为一种富强主义的表现。
在中国,自1840年代鸦片战争以来,便有国富兵强以抵抗外强的思想,如1860年代的洋务运动;1890年代维新运动;1919年的五四运动;或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实则,在20世纪初期,中国的知识份子谈民主与科学,也是以富强为终极目标,而不是什么高尚浪漫的个人主义与人权。
富强思想历史演进
因为,那个时代的知识份子如蔡元培,也是大谈大我先于小我,义务先于个人权利,故那个时代的人谈民主与当代人谈民主,动机是不一样的。因为,那是个救亡图存,避免亡国亡种的大时代,大家重视适存生存,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进而言之,1958年毛泽东发动大跃进,无非也是要尽快实现国富民强,只是由于不按经济规律办事操之过急,反而是欲速不达,招来大倒退。或许也是因此历史教训,中国在1978年搞改革开放便有计划地走渐进主义路线。这个按部就班,使改革开放相互推动的发展路线,应是中国可维持长期高速增长的主因。
历史地看,前苏联搞冒进的政治经济改革(也称为震荡治疗法)大体上是以失败告终,不但导致前苏联解体,也大大挫伤了其经济,甚至使人口大减,寿命缩短。据此而论,1989年六四运动,那些受了哥巴乔夫影响的学生与民运人士,也是过于浪漫的冒进主义者。邓小平选择走稳中求进,进中求稳的务实主义路向,可说是实事求是,从实际出发。
当然,这样说是事后之明的讲法,只是从中苏改革成败论英雄,确也只能说,邓小平的选择是对的。首先是政治稳定先于一切,只有政治稳定,政权统一,没有过多内耗,才可能有一贯的发展战略。这个先政后经,循序渐进,摸著石头过河,谨慎务实的思路,可说是中国成功之因。反之,以中国的国情而言,当年若走六四运动那种浪漫主义的高标准只能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和平崛起多阻力
这里也涉及了一个正义感与正义理性的矛盾。知识精英特别是人文知识精英的要求未必符合普罗大众的实际需要。对普罗大众言,搞好国计民生才是硬道理,才是有实感的实利实惠。这也涉及了一个阶级性需求的课题。
对邓小平这类富强主义者言,实现四个现代化,搞好农业、工业、科技与国防现代化,才是当时中国最迫切的需要。
毕竟,历史地看,从1840年代到1949年这期间,中国受尽了苦难,丧权辱国接踵而至。归根究底,原因便在于中国不富不强,实则严格来说,1800年前的中国是富而不强的大国,所以才招来列强入侵。
搞了40年改革开放,中国总算有了一些成绩,虽然也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如生态污染。就经济成就言,虽也成功地使好几亿人脱贫,可人均收入依然与发达国有很大差距,使中国依然停留在发展中国家的阶段;甚至也已同大马一样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此外由于中国虽只是中等收入国,可其崛起也已引起发达国的疑虑,进而在多方面有意阻断中国的升级,这也为其未来发展增加了阻力,如何实现和平崛起,永不称霸,就很考智慧与技巧了。
近十多年来,政经学界流行谈中国模式或中国经验,或许中国也宜继续按本国国情与发展阶段,探索适合本国国情与不同发展阶段的尝试与创新,开创出一个有异于现今主导世界的西方政经与社会模式。西方不一定在任何方面,均永远是对的,至少当前许多西方大国也面对著多样的内外挑战。凡事以西方为师也太没创意与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