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香港大学一年,第三个学期开学至今,约四周了。开课的这些日子,无时无刻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一来是课程难度提升了,再来就是看见空荡荡的记事本在短短的一周内就被密密麻麻的作业和行程填满了,呈现和报告更是排山倒海地倾了过来。这些上课天,只要有空闲的时段,都会抓紧时间做readings或练琴。20年来,第一次体验到分秒必争的激进。埋头了那么久,眼前一直都只能容得下前方的美景,直到昨天晚上与乐团练习贝多芬第七交响曲时,指挥提及了在第二乐章中穿插的对第六交响曲的回顾。虽然贝多芬的原因实为商业化,但却也提醒了我是时候放下脚步,回头看看身后攀爬过的台阶。
这几天,秋风缓缓地侵入校园内。每每步行在大学街时,都不忘看看远方的国际金融中心和维港一岸的高楼,它们给一年前刚来到香江的我留下了对这个城市最原始,最深刻也是最刻板的印象。在步入大学这个学术殿堂前,我对这个城市的留恋也仅局限在商机、繁忙、繁华和万家灯火的夜晚。这些都是香港对外界表露得很具体的形象。当初会选择来港大,除了是这百年校园在这现代城市所散发出来的一种对历史和文化的执著的吸引力外,另一个原因就是港大社科的课程纲要。这四年内,除了要完成象牙塔内的学习外,还要完成social innovation(主要是通过实习去摸索和对这社会革新的反照)和global citizenship(通过在外国学习或实习的经验对生活或社会的写照)。
香港的“东西交汇”
虽然我在暑假时已在非洲完成global citizenship这一课程,除了对这个身份有了更上一层的了解和学习如何去实践这个身份的要求外,我个人还觉得,global citizenship这个身份是个长远的学习。以我这个外来人在香江求学的例子,我也应该好好以这个身份用不同的视角去看看这个城市的文化。
一直以来,我都很积极于跟著其他人的步伐去体验这个城市的生活与文化。当中,最为人知的就是香港独特的东西交汇。于是,我就遵循这个特点穿梭在香港能凸现“东西交汇”的地标,如上环文武庙、医学博物馆和西方画廊这一区。我还记得,当初穿梭在香火鼎盛的文武庙的拥挤和步行在画廊的街上的写意,这两个似乎不同时代的产物一起涌进我的生活,就像钠和水结合一样,在我心灵上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刻骨铭心的冲击。总算见证了香港东西交汇的文化特点,嘴还微微上扬,回去写了一份报告,得到了不错的分数,自以为这就是对这块文化的理解,然而一年后回头一看,怎知当初却是一知半解。若我要跟人说我这单一又狭隘的文化视角就是我对香港的写照,那真是贻笑大方了。
暑修在遥远的几内亚湾岸,我在加纳渡过了两个月。我想这两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考验,也是我成长得最迅速的时段。虽然启程前早已做足了准备,除了生活和精神层面外,学院方面也安排了当地人来给我们讲解这国家的文化特点。但是到了当地,那文化的差异还是让我错愕不已。花了一两天好好做生理和心理上的调节后,我决定开始探索这块土地的奥妙。
放下固有的文化
慢慢地,我从生活上与雇主或host family的对话学到了当地的语言(twi),也在日常生活和教学中体验了当地的生活模式,一步一步地摸索他们特有的文化。当中也少不了到加纳各博物馆和旅游景点参观,这些经验与资讯,零零碎碎的,一点一点输入我的大脑。直到返港后,择个吉日,坐下来好好沉淀,把这些零散的记忆拼凑在一块儿,与一些熟悉的国家作比较(马来西亚和香港),再结合自己的见解,终于拼出了一幅“我心中的加纳”。这幅画,见证了我个人文化视野上的扩张。我不得不承认,要理解一个地方的文化,首先就必须暂时放下自己固有的文化,从不同的管道和视角,亲身融入当地的文化。从语言、食物到历史背景和生活制度,再一次,我为自己广大的文化视角感到沾沾自喜。
上个礼拜,有幸出席李欧梵院士的讲座,讲题是“探索香港文化和历史”。原本以为这将会是个极为严肃认真的讲座,怎知李院士就用当初他初赴香江时从机场到中文大学一路上的过程作为引子,从香港的街名去理解和诠释香港人和香港特有的文化。这场讲座不禁让我对香港文化有了飞跃的了解外,还重新矫正了我的文化视角。
原来,文化的视角贵不在双眸看得有多广有多大,而是那黑溜溜的眼珠子能聚焦在多细微的小节上,而后再从这小细节出发,以更全面的方式去理解文化。他深邃的目光和文化的深度,不禁让我肃然起敬。散文我看得不少,从字句中也可以感受到这些作家如贾平凹强韧的观察力,把极为细小的贝壳引进了学术的大堂。然而这还是第一次耳闻如何把这观察力运用在生活和理解文化上。
鲁迅曾经说过,这世界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我想这句话应用在这里最贴切不过。从今天开始,挟著李教授的精神,以自己的视角,重新去认识香港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