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政治经济学界流行辩论的一个论题是,整体上言,发达国家的中产阶级在萎缩,而新兴经济体的中产却在扩大。这个此消彼长现象是否有必然的因果关系?我想,是有一定相关性,但却不是主因,主因在于发达国内部的结构性因素。
英国的经济史学家戴维·博伊尔(David Boyle)在其近著《破产:谁杀害了中产阶级?》一书里(2012版)集中谈论了英国的实例,认为当代英国的中产,正面对著各种压力,诸如房地产抵押贷款(Mortgage),教育、孩童养育、养老金、医疗,甚至是身份地位的压力(Status Squeeze)。由于中产通常被视为是政治经济稳定的中间(坚)力量,其萎缩息也会危及到自由民主体制。就此点言,不少专家学者也多有论述。
中产的稳定剂作用,可从两方面来谈。从文化价值面言,中产通常持有有助于自由民主巩固的价值,如崇尚独立、自信、中道、宽容、教育、文明与有文化教养的行为,甚至是国际主义。从经济方面言,自1930年代以来,现代资本主义经济出现了一个重大的转向,也就是经济增长的动力不再依靠生产与供给,而更著重需求与消费。这就使消费成了一种必要,也强化了物质主义与消费主义文化。可以说,消费主义,我消费故我在,从消费中肯定自我,已成了必要价值。缺了有效消费,经济便会停滞,失业也随著升高,进而危及政治稳定。
中产萎缩主因
在这种情况下,中产的萎缩自也成了购买力的萎缩。这也是目前发达国在争论要否扩大财政赤字还是采取缩小财赤的关键争议点。若不持续扩大财赤,失业会递升,若持续扩大,又不知何时会引爆更严重的财政与经济危机。这个争论也适用于联邦债务与家户债务,已个别升至GDP的53%与80%的马来西亚。
就英国而言,导致中产萎缩的表面祸首是涨个不停的房地产、消失中的中小型银行与专业人士,及腐蚀性的金融经济;如深入分析,主因实为金钱泛滥所带来的祸害。也就是,本应为全民带来幸福的财富,反而驱使中产走向贫穷与依赖,而非独立与自信。这是因为,泛滥的金钱有价(Price),无值(Worth)。它使有钱人用钱生钱,而不从事生产性活动,终而使一国的实业,特别是制造业萎缩。一小撮银行金融精英或有权有势集团,虽发了横财,可大众却成了受害者。在英国,发现北海石油,进而推高了英镑的币值,也削弱了英国的制造业的潜能。这个论点,也称为荷兰病(Dutch Disease),即因油气收入增,而杀伤了产业竞争力。在当代,这个现象则称为资源的诅咒(Curse of Resource)或油气诅咒。
经济转为投机型
历史地看,早在17世纪初期,西班牙也经验过类似的历史,即在新大陆发现大量白银,可到了约1600年,白银的实际价值却不到1500年时的一半;更甚至,它摧毁了西班牙的制造业,使西班牙的贵族不愿从事实业,而仅愿意搞快速致富,结果是通膨高涨,中产萎缩,失业剧升。
一句话,经济从投资型转为投机型。从搞投机而不搞生产性投资,不但使经济空洞化,也使人民无业可就。一边是太多有价无值的钱在追太少有实值的东西,如房地产,一边是普罗大众的贫穷化。目前靠量化宽松打肿脸皮充胖子的虚胖经济,在量化收紧后,会否出现脱瘾综合症(Withdrawal Syndrome),就拭目以待了。对大马言,过度依赖债务与外来热钱支撑的虚胖经济,能硬充胖子多久,也颇有疑问,更严重的是,实体经济正在中空化,创造体面就业的能力也随之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