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手机在医师生涯里是那么密不可分。
记得在实习的时候,我还在用传呼机。那时在会议室里,不管院长还是主任在场,只要我的传呼机一响,我就可以大喇喇的站起,冲出会议室,以便回复病房电话。有时候遇到主任在全场“大放电”(“拷问”实习医师临床问题),很多人如坐针毡,这时候如果传呼机一响,就好像救命的稻草一样,如获大赦,堂而皇之的走出去回电,避开“电人大会”。
可是自从换上了手机后,电话一响,也只能低头拿起,小声对著另一头的护士讲上几句,再也没有跳跑的机会了!
在值班时,你才会发现你有多痛恨手机,它可以像催命符一样,不断的响起,然后你开始因为太多的事要处理而不知道要做什么了。我的电话曾经因为响得太频繁而当机,也曾经被我因累得要命而甩在墙上。
好几年过后,战场转移到了诊所,手机从值班时的催命符,也变成了另一种魔音:病人会在你询问病史或检查时,毫无顾忌的接起手机。就算你瞪著他,露出不悦的表情,他也顶多抬起他的“如来神掌”,抛给你一个“你懂的,等一下就好”的眼神,继续跟手机另一头的人聊了起来。
打电话比性命重要
有些病人虽然会露出很愧疚、不好意思的表情,跟电话另一头拚命说正在看医生,可是对方始终不愿停下话题。开始的时候,我会在门外挂一个不允许使用手机的告示,可是病人始终我行我素;最后不得已,我只好请他出去继续聊,我好处理后面已经塞车的病人。
更扯的是有一次,我正在治疗间忙个焦头烂额,一个病人突然在诊间探出头来怪叫“医生,救命呀!我中风了!”
原来他是送工人来做身体检查,结果自己突然左边无力发麻,竟然在我的诊所开始中风了!我赶忙让他坐下,把握中风的黄金两个小时,给他做紧急处理。这时候,他的电话却响起。“喂,喂!老林……我……中……风了,应该是……”
我惊讶的看著他,在这当儿,他还有心情和朋友闲聊起来。我放下手中的工作帮他,他却自己聊上瘾了。我根本没办法在他讲电话时,替他做生理检查。放下电话后,他竟然意尤未尽,又拨了个号码,叫我跟他的儿子说他中风了。似乎在朋友圈和亲友团里昭告天下,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有了手机之后,人与人之间不只越来越泠漠,亲友间也咫尺天涯。更糟的是,有了手机,很多人甚至连现实和互联网的世界都傻傻分不清楚了。他们在游戏里是天之骄子,在游戏外的现实世界却醉生梦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命都没了,还拿什么来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