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到海南,惬意事之一,是与20多年未曾相见的卢业和表弟在琼海市见面。
大约是1956年,在新加坡工作的姨丈申请表弟与母亲、妹妹从海南岛过来的时候,先把他们安顿在我家一个时期,才接他们到新加坡一起生活。
血浓于水的亲情,使年龄相若的我俩有说不尽的话题。他告诉我许多解放后发生在海南的事,也谈了生活在海南的情趣;他还告诉我农闲时与伙伴上山觅野菜、在万泉河游泳、打水战的乐趣,令开始对新中国产生幻想的我,萌起无限向往。少不更事的我,总希望自己有机会到祖居地看一看,体验生活在新时代的激情和骄傲。
到新加坡定居之后,每逢学校假期,他与表妹都到马六甲与我们同欢共乐,一起到附近池塘捕捉打架鱼、爬树捕雏鸟、上三宝山放风筝、到灌木丛里寻找会打架的蜘蛛;我们也经常玩那个时代的游戏、在旷野赛跑、在抗日义士纪念碑下捉迷藏,我们尤其喜欢玩“打鸡头”游戏。他身体比我健壮,行动敏捷,每一次都是他最先捕获猎物,体力比赛总是领先。
在云南园学习期间,每逢周末或假期,我都到他女皇镇的家过夜。那个时期,他已经辍学,在修车厂学习电工,很晚回家。我们仍然有谈不完的话题。
离开云南园之后,我回到马六甲,镇日为稻粱谋,见面的机会自然减少了。几年后到新加坡他家,他已经创业,依附在住家附近的油站,专司修理汽车电器、电池、线路,兼卖电池、灯饰等与汽车有关物件。
我比他迟婚。他偶尔在学校假期,带妻儿到马六甲与我们会面,小住几天,享受马六甲的道地美食;我闲暇时,也会带家人到新加坡重温学生时代的温馨。
天凉好个秋
此后,彼此忙于应付子女的读书、升学问题,见面的机会更少了。20多年前,他随同表妹一家人到马六甲游玩,与我们相聚数日,其乐融融。回返新加坡不久,就听到他入院做心脏绕道手术,生意交由妻舅经营。
十多年前,噩耗传来:他40岁出头的长子,因心脏病发,丧命乒乓桌旁。老年失子,悲痛不在话下。我忙于重振事业,无暇到新加坡探望他,只能通过电话慰问。
五年前,长子世骏也因同样病因,没留下片言只语就撤手人寰。体力日衰的他,只能在电话里安慰我,表达关怀之情。
半年前,他在微信联系人名单中找到我,用“卢忠宝”这个名字发一则短信过来。我一时没有想到是他,要他发个人近照给我。照片里的他样貌依然,只是脸上增添无数生活烙印,苍老许多。他在微信告诉我12月上旬回海南省亲,我恰好在同一时间带领海南会馆团到海南,正好与他约见。
在海南,我们用微信互相联系。2年前的海南,酒店大堂才有WIFI,如今已是突飞猛进,房里网速7mbps,大堂高达40。人家的网速一日千里,我们这里却是慢如龟爬,网民饱受折磨,还要听高官的“我们的网民喜欢慢速”荒唐言!
历尽沧桑的我俩在祖居地相见,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相顾而笑。我们绝口不提长子遽然逝世的悲情,只是道些家常,互祝健康。
我俩已进入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里的“却道天凉好个秋”境界,无言胜有言。
新马原是一家,我们却咫尺天涯。海南一别,不知何日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