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华前夕,五箱藏书需处理。由于不知未来还会去哪里漂泊,因此不想留这些书在身边。
向学校的老师们“兜售”书,校长对我说:“学校图书馆买下。也是支持你的工作。”我感激万分,满口言谢。藏书觅得新主人,且还得以在图书馆里永流传,让一批批的学子阅览,想来亦甚安慰。
卖书就像嫁女儿。心中百般不舍,却又不得不尔。打开箱子,书一本一本地取出。里面有《浮生六记》、《世说新语》、《古文观止》、《宋词三百首》、《纳兰性德词》、《庄子》等。每一本书,都是一个记忆,不禁让人怀想起当时得书的心情。有些书,是去浙江省图书馆前的书市“淘”的;有些是在街边的书摊上挑的;有些是在书店买的;有些是朋友送的……
随手拿起龙应台的《面对大海的时候》,书的扉页下角写著“XXX赠”。受人以书总是如获至宝,喜不自胜。朋友间以书相赠更是显得友情芬芳,香郁悠久。为让赠书的朋友间接赠书予学校图书馆,得行佳事一桩,因此凡是赠书皆不计价,免费赠与图书馆。
有哪些藏书,也可察看出当时的精神需求和心态。散文名家王开岭的《精神自治》,就显露出自己当时的精神饥渴;北大中文系教授陈平原的《书生意气》,呵呵,还不是和曾许下的愿:“惟愿书生意气永远相随”有关?;《著者别号书录考》,书里是一些古代和近代文人的别号(或笔名)。花溪逸士、西泠词客、休休居士、十丈愁城主人、天下第一伤心人、孤愤生……,当时是不是也为自己取了几个别号?;殷海光《思想与方法—殷海光选集》,想必当时是在思考上“困惑与寻路”吧?;《奇形怪状巧思妙趣——古今特殊诗文联语大观》,是一本“怪书”。回文诗、叠字诗、数字词、颠倒诗等,尽在其中。读书不仅不苦,且能以乐作舟,是为幸。
整理藏书、卖书、忆书,痛苦而又难受,近似生离死别,让人神伤不已。
翻著书页,倏然想起李叔同那首著名的离别歌《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不知不觉地哼唱起来。我就以这首《送别》,送走伴我多年的藏书,以及伴随著藏书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