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建国总理李光耀于上月23日逝世后,数万的新加坡国民不惜漏液排队吊唁,多国政要和商业也都出席国葬仪式,整个葬礼极尽哀荣。虽然新加坡国民对李光耀极度拥护,但外界也有许多人对李光耀持有不同观点,包括了他打压人权与箝制言论自由的政策等等。

而李光耀的女儿李玮玲似乎对这些评语愤愤不平,在新加坡“联合早报”撰文“规划没有李光耀的新加坡”,除了叙述先父的种种,也吁众人“不必理会外国人怎么想”,大有替其父平反的意味,并表示对于新加坡人斥责西方记者鄙视李光耀的反应感到很欣慰。

她在文中称,其父亲向来认为他只需要向自己的国人交代,并称如果其父亲真的是那么专制,为何新加坡人会对于他的逝世会举国悲伤,国人又怎么会突然那么喜欢他?

李光耀于3月23日凌晨逝世,享年91岁。
李光耀于3月23日凌晨逝世,享年91岁。

摘自“联合早报”,由李玮玲转笔的“规划没有李光耀的新加坡”全文如下:

我们必须保护我们的文化遗产,尊重不同族群的文化和语言,同时对身为新加坡人感到自豪。千万不要受自以为比你优秀的西方人影响。我们不比他差,很可能比他更能干。若爸爸和其他第一代领袖没有这样的信念,他们就不会为独立奋斗,并建立今天的新加坡。

我是李光耀的女儿,生长在一个感情不外露的家庭。爸爸的逝世对我来说是件痛苦的事,但我还是不会公开表露我的悲伤。因此,向来冷漠的新加坡人对我爸爸的死所流露的悲恸,让我感到惊讶。

爸爸从不追求让自己广受欢迎。他不傲慢,却鄙视流氓、骗子和坏蛋。他虽然同一般人建立了融洽的关系(他的政治生涯是从代表邮政工人开始的,工会一直是他的根基),但不能容忍愚蠢的人,这些人若是自命不凡或身居高位更是如此。每个人都知道,他不是那种让人想要亲近的人。

然而,当他与世长辞时,新加坡人却像痛失亲人般悲痛。不轻易表露感情的爸爸,却让数以万计的国人涌向国会大厦,以及到由人民协会设立的18个社区吊唁处,满怀悲伤地向他致敬。

让公众向停放在国会大厦的灵柩致敬的最后一天,我接到一个老同学的电话,他说太太因为来不及这么做而泣不成声。但是,我无能为力。我要用什么理由来帮朋友的太太插队?

李光耀的国葬仪式于3月29日举行。
李光耀的国葬仪式于3月29日举行。

隔天便是国葬仪式。抬灵柩的是八名高级军官和警官,陆军、海军、空军和警察部队各两名。我们要离开国会大厦时,外面下著倾盆大雨。

我们还是让仪式照常举行,就像1968年爸爸决定,国庆庆典不会因为倾盆大雨而受到阻碍一样。当时,爸爸和内阁成员在雨中伫立。在他的葬礼,他的家人也决定在雨中继续前进。

我看到学童们尽管穿著防雨披风,还是全身湿透了。他们的脸庞因为哭泣而扭曲,但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数以万计的新加坡人,包括孩童和年长者站在雨中。雨伞和防雨披风已不足以挡风遮雨,有些人乾脆让雨直淋。他们高喊“李光耀”,声音震耳欲聋。

一位同是神经科专家并参加铁人竞赛项目的朋友,在国葬过后发电邮告诉我,他带了两个女儿在雨中站立了四小时。我回邮问他:“你怎么不把时间花在训练上?”

他回答说:“我要和国人心连心地哀悼李先生的逝世,也要女儿长大后永远记得大家夹道向他致敬的激动人心时刻。这场雨让新加坡人展示了他们最美好的一面。”

我问自1996年便参与照顾爸爸健康的另一名医生朋友,“李光耀的逝世让我们对新加坡和新加坡人有什么认识?”我表示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我是他的女儿,看法会受到影响。

他回答说:“李光耀超越了一切,因此举国上下才会自然地流露出悲伤和哀悼。他被视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政治家之一,若是出生在一个较大的国家,会有更多人认识他。有他领导新加坡,是我们的福气。

他向来坚持的诚信、品行、操守和廉洁,现在更明确,也引起更多共鸣。他数十年前发表的演讲,对现今的世界更是具有新的意义。在我们有生之年,大概不会出现另一个像他这样的人。”

1962年李光耀与女儿李玮玲。(图取自互联网)
1962年李光耀与女儿李玮玲。(图取自互联网)

否认父亲专制

我们都知道,向来对新加坡的民主、经济成就和法律与秩序冷嘲热讽的西方媒体,认为我爸爸的专制政权是新加坡成功的原因。若爸爸真的是那么专制,为什么他逝世后新加坡人突然那么喜欢他?

爸爸在加护病房的最后数星期,我和弟弟显扬,还有他太太学芬和他们的孩子,收到来自数以千计的陌生人的电邮,询问爸爸的病情和为他祝福、祈祷。其实,我们多年来一直收到这样电邮。一些我们完全不认识的人,会突然向爸爸传达他们的祝愿。

显扬和我告诉治丧委员会,到国会大厦向爸爸表达最后敬意的人数也许出乎他们的意料。当那个时刻到来时,人们难以抑制悲痛,大批群众排队数小时只为了表达最后敬意,还是超乎我们的想像。

我不认为新加坡人是在3月23日突然惊醒,发现他们是喜欢和感激李光耀的。爸爸的死不是原因,只是提供了场合,让人们表达了一直存在于他们心中的感受。

我们不需要理会外国人怎么想。爸爸向来认为他只需要向自己的国人交代。即便如此,他只关心做什么是正确的,而不是受欢迎或政治正确。很明显地,他虽然不要求人们喜欢他,大多数新加坡人却知道他的贡献有多大,知道他为国家奉献了一生。

李显龙的二儿子李鸿毅(左起)和李显扬的幼子李韶武,捧著祖父李光耀的遗照,缓缓进入国大文化中心。李显龙总理和夫人何晶、李玮玲医生、李显龙的长子李毅鹏等家人紧随其后。(图取自《海峡时报》)
李显龙的二儿子李鸿毅(左起)和李显扬的幼子李韶武,捧著祖父李光耀的遗照,缓缓进入国大文化中心。李显龙总理和夫人何晶、李玮玲医生、李显龙的长子李毅鹏等家人紧随其后。(图取自《海峡时报》)

“我付出了什么?我的一生。”

正如他本人在晚年所说:“我把我的生命,如此多的时间,用来建设这个国家。除此之外,我不需要再做任何事。到了最后,我得到了什么?一个成功的新加坡。我付出了什么?我的一生。”

我在华校接受了相等于O水准水平的教育。因此,我的反殖民地情绪比受英文教育的人稍强烈。

新加坡人开始相信一些西方人对新加坡的轻蔑观点时,我感到非常失望。看到新加坡人斥责西方记者鄙视爸爸和他们对爸爸的逝世的反应,我感到很欣慰。

我们必须保护我们的文化遗产,尊重不同族群的文化和语言,同时对身为新加坡人感到自豪。千万不要受自以为比你优秀的西方人影响。我们不比他差,很可能比他更能干。若爸爸和其他第一代领袖没有这样的信念,他们就不会为独立奋斗,并建立今天的新加坡。

我们应该感到自豪,不需要有任何自卑感,并保持我们知道自己可以做到的互相尊重和同理心。生活将因此更融洽,人与人的交往也会更愉快。这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应该身体力行的,不要等到像我爸爸的逝世这样的场合才表现出我们更好的一面。

爸爸的逝世让我们看到新加坡和新加坡人的美好。永远不会再有另一个李光耀。爸爸的逝世让我们对自己有更好的认识,不要错失从中得到启发的机会。

如果说爸爸的去世和去世前的重病让我心里有任何解不开的结,这篇文章可以说让我释怀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必须开始规划没有爸爸的生活。新加坡人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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