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是你的,但是地上的东西是我的!是我用血汗钱买回来的!”叶德财认为,年轻人不为逼迁的事挺身而出,他管不了,但守护自己的家、守护祖业,是自己该做的事。对他来说,这里有乡情、也有回忆。

发展商在1998年买下该地,2011年通知居民搬迁,叶德财因为坚拒搬迁,在2013年4月22日被取得庭令的执法人员上门强拆住屋,神手推倒了最外面的铁闸,但当时他与太太潘春莲反锁屋内,拒绝服从,对方无计可施下,只能撤退。2013年6月11日,叶德财与太太外出看病,执法人员第二次上门,成功把房子拆毁。

眼睁睁看著房子被拆

他忆述:“我在医院接到朋友的电话,说他们又来拆我的房子,我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拆到一半了,我向他们求情,说先让我把太太的药和孩子们的报生纸等重要文件拿出来再拆,他们不肯,把我架住,也阻止我太太做任何动作。”

叶德财的太太20年前生下小儿子后就患有忧郁症,叶德财不断请求:“你们那么多人在这里,屋子也拆到一半了,我根本无力反抗,为什么不给我进去拿?”他眼睁睁看著自己辛苦建立的家轰然倒下。

叶德财原先从事喷漆打吗呷的工作,退休后偶尔也为相熟者提供相关服务,因此家里堆积了不少工具,如今全化为乌有。房子被推倒后,夫妻俩试著在废墟中寻找还可用的物品,找到了孩子们的蜘蛛侠玩偶,把它放在显眼处,乍看之下,仿彿是蜘蛛侠在守护家园。
叶德财原先从事喷漆打吗呷的工作,退休后偶尔也为相熟者提供相关服务,因此家里堆积了不少工具,如今全化为乌有。房子被推倒后,夫妻俩试著在废墟中寻找还可用的物品,找到了孩子们的蜘蛛侠玩偶,把它放在显眼处,乍看之下,仿彿是蜘蛛侠在守护家园。

“我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犯了多大的罪,他们要派那么多警察包围我的家。”叶德财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何以要受欺压,“我到底哪里得罪他(发展商),他要这样对我?”“可能是因为我召集大家,要大家一起对抗,所以我是大坏人,他们要对付我吧!”他负气地说。发展商一开始答应赔偿叶德财1万2000令吉,但他认为不合理,拒绝接受,事件被带上法庭,他因为没有代表律师,而直接败诉。

房子被推土机推倒后,叶德财和太太回到废墟搭帐篷,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后再被传召上庭,民主行动党的萧金良律师代表出庭,但仍败诉。“他们根本没审,就只是双方律师拿了文件和法官蟋蟋嗦嗦说了几句,就判我输。我怎么能甘愿。换作是你,你甘心吗?”

法庭再次传召叶德财,即是把他送进监狱的那一天。“我知道他们关我,是为了再推我的房子,果然隔天早上就推了。”第一次出动神手,这一次是底端有链的推土机,上一回“幸存”的物品这一次无一幸免,全被碾得稀巴烂,就连树木也被连根拔起。

叶德财气愤难消,“里面的东西,就算你赔得起,也赔不回!我的结婚照、我和家人的美好回忆,你该怎么赔?”

没犯错,为何要坐牢?

叶德财因不理庭令坚拒搬迁,而被判入狱。62岁的他说:“我活到这把年纪才进监牢,这辈子想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去吃牢饭。”他续称:“我做错什么?我杀人还是放火?我是为了保卫家园!如果他们还要来抓我,判我3年、5年,我又能怎样?”除了有著相似命运的客家村村民,其他人都劝叶德财不要再与大财团周旋,他说:“我不是要跟他斗,只是争取自己的权益。”

他指,自己其实一心希望与发展商坐下来好好协商,但对方却不肯就此事再谈,没有拿出解决事情的诚意。“我现在不是要打架骂架,我只是要圆桌谈判,找个中间人过来,我们好好谈。”他透露,发展商许富华只在第一次会议出现,当时的会议只召集了6位村民,就当作已经达成协议,6人回村后也不多透露消息,接著村里的人就开始陆续迁走。

原先的房子占地0.2424公顷,有3房1厅,叶德财调侃现在的住处:“这里没水没电,但是风凉水冷,凌晨更冷, 我和太太在这里享受二人世界。”小板屋建在原先被拆房子的“遗址”上,远方正在施工,其他地方杂草丛生,空荡荡地,很难想像以前是住了百余人的沙芭村。
原先的房子占地0.2424公顷,有3房1厅,叶德财调侃现在的住处:“这里没水没电,但是风凉水冷,凌晨更冷, 我和太太在这里享受二人世界。”小板屋建在原先被拆房子的“遗址”上,远方正在施工,其他地方杂草丛生,空荡荡地,很难想像以前是住了百余人的沙芭村。

叶德财也透露,出狱后,JERIT的代表转告说早前提出的2万5000令吉赔偿已经被接受,但,这让他更加气愤。“我被关之前不答应,一出来就说答应,这什么意思?那我现在说不要你赔了,你去坐牢两天,你可以接受吗?”

从2011年发出通知信到现在,已经接近4年,发展计划即将展开,事情终要有个了结。叶德财表明他的立场:“我不要钱了,你给我100万我都不要了,我只要有瓦遮头!”他开出的条件是一间屋子,把赔偿金换成屋子的头期,馀额他愿意自行摊还。

发展计划续进行

再次造访小镇,约见了叶德财口中不愿与他面谈的发展商——Delima Jitu屋业有限公司的董事许富华。他听我转述了叶德财的说辞后,当下即表示:“不要说屋子,我现在一分钱都不可能给他。”

他指叶德财贪得无厌,“之前说赔1万5000令吉,他坚决不要,上了法庭,他败诉,其实我可以一分钱都不必赔,他的房子会被强制拆除,但我还是决定赔他1万令吉,没想到他还是拒绝,坚持要2万5000令吉,现在竟直接要一间屋子,太过分了。”叶德财口口声声指许富华没拿出诚意来协商,他反驳:“他才是没得商量的人,他要多少,我们就必须给多少,少一分都不可以。”

他续称,其中有一户的孩子患病,虽说在赔偿上,仍然是按照规定,赔偿7500令吉,但他私底下承诺每个月给该户人家的年迈奶奶200令吉生活费,甚至于将来她往生,也会为她打点,能力范围内的事,许富华都愿意帮忙,但那不该和搬迁的赔偿金混为一谈。他说:“你不要和我对抗,如果往后的生活辛苦,说一声,我会帮忙。”面对叶德财的固执,许富华相当无奈,但也表明,计划不可能因为一个人而受影响。“我们跟足条例去做,这单案子也已经胜诉,其实没什么好谈了,如果是我有问题,那么多户人,一定人人都怪我,不会只有这一单。”

车子驶入河边窄小的柏油路,看见叶德财在远处的草丛中招手,说实在的,若不是他指引,几乎没可能找到他的所在位置,沙芭村已经被夷为平地。原本的40多户人家,就只剩他和太太留守, “这间板屋是客家村的人帮我建的,如果不是他们支持,我也捱不到今天。”
车子驶入河边窄小的柏油路,看见叶德财在远处的草丛中招手,说实在的,若不是他指引,几乎没可能找到他的所在位置,沙芭村已经被夷为平地。原本的40多户人家,就只剩他和太太留守, “这间板屋是客家村的人帮我建的,如果不是他们支持,我也捱不到今天。”

协调者处境尴尬

甘迪是JERIT和PSM的成员之一,事情被带上法庭后,他介入其中,协助叶德财与发展商进行协商,希望能商议出两全其美,两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但,甘迪表示,目前状况变得相当难堪,他作为中间人,处境也很尴尬。“我已经请叶德财在协议还没达成前,别向外透露任何事,但他还是那么做,尤其还是对媒体,这其实对发展商不公平。”甘迪指他并非责怪媒体介入,但懊恼叶德财破坏了两人之间的约定,让他的工作受阻。但,他也承诺,并不会就此放弃,“我清楚发展商有强拆的权力,但基于人权,我们希望在尊重法律的情况下保护叶德财,这件事我们会继续交涉、协商,仍希望能皆大欢喜。”

萧金良作出澄清

萧金良曾代表叶德财出庭,针对叶德财指律师们和法官私下讨论后就决定他败诉一事做出澄清:“当天确实没开庭,我们把文件呈上后,法官就已说明叶德财完全没胜算,劝双方和解,法官也已经解释给他听了,毕竟对方也开出不错的条件,若是不接受,坚持打官司,输了就一分钱都拿不到。”至于发展商和政府是否在通知搬迁的程序上出现纰漏,萧金良表示:“政府已经通知他们不必再更新临时暂据契约(Temporary Occupation License),TOL到期,政府发信请他们搬迁,是合乎程序的,因为不是私人买卖,所以不需要提前放置‘土地出售’的告示牌。”

新闻背景:拒绝贱卖祖业

文丁沙芭村(Kampung Pasir)44户居民2011年接获拆迁通知,获得发展商发放7000至1万8000令吉的赔偿金后,陆续迁离该地,惟叶德财因不满赔偿数额,拒绝“贱卖”祖业,并在房子两度被强拆后在原地搭建小屋,誓死不离开,成了文丁人口中的钉子户。他也因藐视法庭在2014年10月20日被判入狱2天,当时其儿子、客家村村委、受压迫人民阵线(JERIT)和社会主义党(PSM)一行人都到芙蓉监狱局外展开烛光请愿。

采访手记:立场差异的对立

文丁(Mantin)是个非常小的小镇,基本上就只有一条主要街道,新村依著这条街往外延伸。此前未到过文丁,想像中的小镇模样不外乎宁静安逸,但两次造访,都看见烟尘滚滚,大型罗里在窄小街道上穿梭。发展计划如火如荼地展开,沿著大路行驶,随处可见工程施工中,但转进小路,又仿彿进入另一个世界,老旧、荒凉,一切变得异常缓慢。

抵抗不住发展洪流,为未来让路实属无可避免,但守护家园的心情也不是难以理解。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屈服、不得不认输,但更多时候,我们不想那么做,我们怀疑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所谓的“逼迁”年年月月都在全马各地,甚至世界各地上演,多做了解,才发现看似强势的一方并非完全无情,看似弱势的人也并非把握住所有道理。每个人都有家庭,每个人都想讲理,只不过立场不同,观点自然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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