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第一日,她在清晨5点醒来,再也无法入眠,披件外套靠窗抽烟。她租赁的公寓位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小秘鲁,药头出没贼脏流通等以阿根廷人标准而言仅属小案件的泛滥之区。而节庆不分种族国籍职业,街上弥漫浓浓派对气氛,醉得一塌糊涂的男女仍嫌狂欢不足扬声喧哗要再创高潮。有人对她挥手喊小华女别耍自闭快来加入我们。她熄掉烟头关窗。
2014最后一日,她在他公寓书房翻译,他在客厅写博士论文。邻里举杯笑语丝毫不动摇室内认真敲击键盘。指针静行,至天际绽放绚烂引爆震耳欲聋。听到他说:嘿,新年快乐。
他们走到阳台看此起彼落的烟火。一年前的平安夜,他们在他哥哥家阳台上与他的小侄子玩仙女棒,屋内大人忙著把礼物摆放圣诞树下。那3岁顽童,边玩边叨念怎么圣诞老人还没来等得发困了。他说圣诞老人刚在舞会跳完探戈正赶著过来呢。她窃笑说这理由好烂。
一年后年与年的交替。他们站在同方水泥地,望著同片璀璨,肢体不碰触保持的距离称为友谊。古装剧中仙人常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一组探戈包含三到四曲费时约10分钟;两个人从热恋到道别可在一瞬间。年纪越大,她越不敢自恃自己了解时间。有什么新年愿望吗,他问她。
财源广进。她笑。你的一定是把该死的论文写完。
你果然了解我。他也笑。
看完烟火是时候返家。他送她到电梯前,很轻地说:每回凝视你,浮现的依然是那堂探戈课上初见就惊艳的东方女子。那日你穿一双红色舞鞋,我在心里喊请让她回应我的眼神邀约请让她走向我。新年快乐。她说。
步行回住处途中,她想著一首叫“去吧”(Vamos)的探戈歌曲,歌者与心之所向打战:心说忘了她,他却痛不欲生还想挽回些什么。歌曲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高唱:“把她放下!去吧,去吧,我的心…”
泪盈于睫。她对他说过无数次好爱这首歌。于是许多探戈舞会上,只要这歌的前奏响起,他俩都很有默契地相携走入舞池。好几次连舞鞋都没换,就汲著拖鞋跃进舞池只为不错过这首爱歌。
那一日那一堂探戈课,命运让他走向她,他们没有错过什么。她想他们只是没有被上帝赐予,与彼此生命继续交集的应许。
2015是新的一年。她抹掉眼泪要自己如此唱:把他放下。去吧,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