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早在19世纪,马来(西)亚便已形成了多元民族、语文与宗教的多元社会;只是,自1951年殖民政府时期,便已有意要民族语文学校(Vernacular School),即华文与泰米尔文学校,逐步退出历史舞台。
所幸,马来(西)亚的华族与印族中,不乏力保固有文化与语文的语文斗士,才历经考验,总算保住了基本的语文与文化的根。从数字看,在1970年,国小、华小与泰小,个别共有4277、1346与657所,学生数也个别有约106万、44万与80万;到了2015年,国小的学校与学生数为5877所与约203万学生,华小则是1297所与约54万人,而泰小为524所与8万多学生。
虽然华小生与泰小生人数均少于其在总人口的占比,总也算保住了基本的根。其中,由于华文与华校有其优势,及其他原因,华小中还有约8万的非华裔生,约占15%。
长期质疑政府信用
只是与国小一样,华小中也有455所,学生少于150人的小型华小;其中,更有60多间学生数少于30人;这就涉及了是否应整合或迁移华小的问题。本来,若大马是个实践多元文化公民权的国家,微型小学迁校不应成为一个问题;可惜,大马的基本教育政策是,要使国民学校成为首选,在这种首选思路下,便难免会蓄意使民族语文学校没落,或至少是使其自生自灭。
在这种情况下,便产生了“华小一间也不能少”的华校情结,使问题难以得到公平、合情、合理的解决。说到底,从华校斗士的角度看,我国政府有个信任赤字(Credibility Deficit)的问题。而正是因为,不信任政府,使得本来容易解决的问题,变得复杂棘手。
实事求是地看,华教斗士的疑虑也是事出有因。因为,政府的政策本就怀有一个要使民族语文学校淡出历史的最终动机;此外,在实践中,也证明是如此,如政府允诺的建校与迁校(多在大选时,许下的诺言),多未实现。由于政府诚信有问题,华人便无奈只好选择“一间也不能少”的主张。
历史地看,这个诚信问题也是由来已久,如1962年华文中学改制时,政府允诺可以有1/3的课程用华语授课;可实际上,华中已成为华文是单科而非教学用语。同理,校地、华文节数、考华文科水平超高、派不谙华文华语的高级行政人员入驻华校、董事会权力受制、华文师资荒、发展拨款不足(或口惠而实不足),基本上只发行政拨款,而不发资本拨款(即建设硬体等拨款)等,在在都显示出,政府在实行选择性歧视。
应该说,这个选择性歧视,也见之于以马来语授课的私立宗教学校;估计,大马至少有51间私立宗教小学,有约2万名学生,及31间私立中学宗教学校,有约1万名学生(不包括政府型中小学宗教学校)。
中学生入学率仅71%
此外,尽管大马实行11年义务教育,可也有不少家长对公立学校信心不足,而宁愿花钱把子女送入私立或国际学校。如在2015年,估计便有65所私立小学与104所私立中学(数目不包括私立宗教学校和独中),学生人数约为1万4000与1万5000人,而独立华文中学,则有61所,约8万多学生。
总的来说,在2015年,有约3万5000名小学生与10万名中学生,自掏腰包受教育;其中,在中学阶段,超过八成是华文独立中学学生,这为华人家长增加了不少负担。中学本应是义务教育,可政府却固执著于不知所谓的国民团结的口号,而选择性地歧视华中,特别是独中,要他们自生自灭。
这种行径,不但违背了许多国际人权公约(大马迄今依然拒绝签署至少9份国际人权公约,如反种族歧视国际合约或社会文化权利公约等),也牺牲了不少青少年的基本人权。
比方说,做为一个中高收入国,大马的中学生入学率,竟然低至71%!比泰国的86%,印尼的82%,中国的96%,南非的98%还低得多!这确是件丢脸的事。不但丢脸,也损及了国家的进步与升级。到了21世纪的今天,大马的劳动力中,也仅有约55%是受过中学教育,且进入技术与职业学校的学生偏少。也难怪这个国家尽管是得天独厚,却长期掉入中等收入陷阱。生产力低,技能不高(只有约28%劳动力是熟练技能工),经济活动层次更是长期陷入低增值陷阱中。
令人纳闷的是,有不少受过高等教育的自鸣民主开明,拥护人权的知识份子,大力支持单一源流学校,指责多源流学校妨碍国民团结,应加以结束。连华人中,也有华文知识份子呼吁华教斗士要转型为教育斗士!看来,多源流教育的威胁,已不限于传统的马来民族主义,特别是语文民族主义者,也包括新型的自鸣拥护民主人权的人士。这确是民族语文教育的严峻挑战。
重点在文明内涵
大马国民团结或不够团结,症结在于制度化种族主义与宗教主义,而不在表面形式的多源流教育。用美国民权领袖马丁路德的话说,重点是一个人的内涵。如有否自然公正感、基本人权意识、人道主义精神、法治精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恕道,或己立立人、己达达人的互利共赢精神,而不是什么形式主义的同在一间学校,用同一语文上课。
君不见,同是讲阿拉伯语,受同一种教育的阿拉伯人却闹得四分五裂;同一个从国民学校出来的马来人,却有巫统派、公正党派、伊党派或诚信党派,却各有各信。即便是同一个行动党,也有派系或路线论战。在发达国,即便受同样的教育与用同一种语文,也有多种意识形态与利益或阶级的斗争。
显见,重点不在于形式主义的同文同语同校,而在于是否有足够的文明内涵,用和平、对话、协商、信守公平游戏规则、公共理性、有理性与良心的正义感(而不仅仅是感性的正义感),本著普世伦理等来处理问题。只要普罗大众不具这些文明素质,什么形式的同文同种同语同教教育,都无济于国民团结。
实则,在大马大谈国民团结者,也可能是叶公好龙,害怕真正的国民团结会危及他们的实利实益。把人民区分为土著对非土著,穆斯林对非穆斯林便是一例。
用不同的语文学习同一个科目,也同样可促进团结,如马来人是用马来文而非阿拉伯文学习伊斯兰教理教义,可并没减损他们对穆斯林共同体(Umat)的认同。可见,偏重单一源流教育者,是睁眼瞎子,是伪自由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