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威权体制政权(Autoritarian Regime),是指一种介于极权主义与自由民主体制之间的中间体,也有人称之为非自由主义型民主(Illiberal Democracy)、伪民主、半民主等。这类政权,通常是靠民族主义∕种族主义∕族群主义,与经济上的成就,来维系其政权。这类政权,也常是种维护等级制的政权。
只是,这样的政权基础,也有其破绽,如当社会发展到一定高度时,一般人民便会要求各类的平等,如种族∕族群平等、性别平等、医疗平等、福利平等、教育平等、就业平等、收入与财富的相对平等等。此外,靠经济成就来正当化政权,也有其风险,政绩不佳固不必说,经济成就佳时,也可能引发期望的高涨(Rising Expectation),进而使政权无法实现超越其许诺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权力会使人腐化,而缺乏自由民主的政权,或迟或早,总会腐化到令人忍无可忍的程度。此外,威权的高压,也可能令某些群体积累了怨愤(Resentment),这些怨愤,会在政权松动时,被对抗精英(Counter-elite)动员起来,成为壮大对抗势力的助力。若这些腐败现象,与怨愤动员,可提升到公正诉诸的层次,更会形成一股理直气壮的正义之声与正义之师,使威权政权难以抵抗。也就是其正当性,已不足以威慑人民。
政治发展学通常认为,威权体制发生正当性危机,也是社会可引发变革的拐点,是从旧社会,过度到新社会,或新社会结构的转捩点。此外,也暗含了社会其实已发生了质变,如中产阶级的壮大,与新价值观的一般化。通常,这都发生在中等收入国,如1980年代的台韩,且多伴有标志性事件,如台湾的美丽岛,或韩国的光洲事件。这二年来,大马更是事件多发期,如去年的1125大集会。
威权体制要如何应对这些变革要求?一般来说,它可诉诸广泛性支持与特定支持二种手段。广泛性支持,如一个大马这个那个的,是针对全民而发的应对策略,目的在于谋求广泛的支持,而特定支持,如一马援助金(BRIM),则是针对某一特定阶层,如月入马币3000以下的家户。通常,这二种手法是双管其下的。目前印度的国大党所主导的执政联盟,也试图在搞用援助金来收买人心,可见,不成熟民主国,也会有样学样。说起来,民主也有优质民主与劣质民主的区别,而民粹主义,则是劣质民主的标志之一。
又按照已故政治发展学者亨庭顿(Huttington)的说法,威权体制可采取以下手法,来应付正当性危机。
(一)否定,认为他们的正当性并未被削弱,与此同时,特意突出变革的不可欲后果,如叙利亚的内战、利比亚内战后的内乱,或埃及换了政权后,依然是大规模示威不断上演。
(二)加强强制性服从的力度,惟这必须取得领导层间的一致同意;若成,则可能推迟其正当性下降,所可能带来的不可欲后果。当然,这也须视对抗势力的强弱而定。
(三)发动对外战争,或挑起转移全民注意力的事端,如1960年代初,印尼苏卡诺发动的马印对抗。有趣的是,近年来自由民主的日本,竟也有政治人物要求日本要硬起来,甚至要求有专制领袖,来终结日本的无有效领导状态。可见,即便在发达国,长期的停滞,也可能带来反民主思潮,这就是人性。本来,真正的民主,是不应强求强势领导的。
(四)缓兵之计。宣称他们会适时适度地转型,也可能做一些改革的动作,如取消过时的内安法或什么的。只是,许诺终就要履行的。或许,现阶段的缅甸政权,用的就是这一招。
(五)威权体制的领导层,愿意因势利导地搞本质性改革,即便可能危及其政权,如印尼的哈比比政权。应该说哈比比总统毅然引退,也导入民主改革,是令人起敬的──当然,这也有其势、理、情的压力作用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