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28日讯)中国东方航空(东航)MU5735班机周一下午发生坠毁事故,噩耗传出后,遇难者家属们陆续抵达事发地梧州,以求获得最即时的消息,官方也在日前宣布机上人员全数罹难。
除了上述的家属外,也有部分人因为各种原因无法抵达梧州,而来自昆明的女子张薇(化名)就是其一,她“最完美的丈夫”不幸搭上了这班死亡航班。
一场空难让家庭顿时失去了经济支柱,且家中还有4名老人、一对分别6岁及不到2岁的儿女,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却遭遇突如其来的空难,让张薇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但有一个执念就是,无论如何都好都想将丈夫带回家。
在24日的采访中,张薇回忆了她和丈夫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她希望借助媒体,让大众关注到未来更可能面临更大困难的遇难者家属群体。她也惦记著,能尽快抵达梧州事故地点,带回丈夫的遗体、遗物,至少“抓把土带回来”。
以下是张薇的口述(摘录):
我刚把心理医生送走,现在能坐下来讲一下我家的事了。
我老公秦铭(化名)今年40出头。他经常去各地出差,坐飞机对他来说已经是常态了。他以前经常去广州出差,MU5735也乘坐过多次。他的飞行积分都够我们一家人(兑换)出去旅游一趟了。我们都开玩笑,称他为“空中飞人”。
真的很遗憾,我跟他甚至连一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3月21日早上,他去送大儿子上幼儿园,回来以后就上楼去了。我要出门上课。出门前,我本来是想叫一声“老公,我走了”的。但我们的小女儿,当时在客厅里,我担心我一叫,女儿就要哭闹。于是我没说话,直接开门走了。
中午回来后我有点累,吃完饭,我和孩子在微信上跟他讲了两句话。他最后发给我的微信是在12:59。我们平时都跟著孩子的称呼,互称“爸爸”“妈妈”。他说,“妈妈,我要开飞行模式了。到了再微信。”
我那时候在忙孩子,没有回他。到下午3点半的时候,朋友打电话过来,问我,“嫂子你听说没有?有架航班坠落了。”
我听到就蒙了。
出事后,开始我一直瞒著大儿子,说爸爸出差了。但是昨天,心理医生和我沟通,说不要觉得孩子小,其实他可能从大人们的一些谈话中就察觉到爸爸出事了。他建议我和缓地跟孩子说出这个事情。
其实,21日深夜,警方来采血,儿子就察觉到异常了。我跟他说,这是疫情普查。但是昨天,儿子玩著玩具,突然就问我,“妈妈,我问我们班的小朋友了,他们没有戳手指头,只有我戳了,这不是疫情。”我就说,你过来,妈妈抱抱你。
我抱著他,问他,“你知不知道爸爸去哪了?”他说,“爸爸去出差了。”我问,“你知道爸爸出差是怎么去的?”他不说话。我说,“爸爸坐飞机去的,但是很遗憾,因为爸爸坐的那架飞机现在找不到了,所以我们也找不到爸爸了。最近家里来了好多叔叔阿姨,他们都是在帮助我们找爸爸。”
听完这些话,孩子有点蒙。我说,“没关系,你想哭就哭出来。”
过了会儿,他就哭了。
后来他去玩了,玩著玩著他又说,“妈妈,我担心爸爸。”我问,“你担心他什么?”他说,“担心爸爸肚子饿了,没钱买东西吃。”我说,“怎么会?”他说,“他在飞机上,万一他的钱用完了,没钱买东西吃了,他不就肚子饿了吗?”
我听完真的特别难受。
其实老大我不是很担心,我更担心的是女儿。她根本还不知道爸爸是什么。这意味著以后到了幼儿园,到了小学,别的孩子有爸爸,她会疑惑:“爸爸是什么东西,怎么我没有爸爸?”每次想到这些问题,我都很崩溃。
今后,我会告诉他们:你们有一个完美的超人爸爸。
这两天我很冷静地思考,我不觉得媒体是打扰,相反,我很需要媒体的帮助。我想让大众知道,我们这个群体真的很需要大家长期的、持续性的高度重视和帮助。
这种重视和帮助不是说一两年,而是比如说十几年。因为对于我的家庭来说,抚养孩子还需要将近二十年。
尴尬的是,我们家的经济,一直是他在管。现在出了事,我们家有多少钱,他在外面有没有负债,有没有其他什么投资,我一概不知道。
登机的时候,秦铭把身份证、手机、电脑都带上了。这些证件现在都难以找到。我昨天还求助政府,能不能帮忙公证一下他的身份信息?下个月还信用卡,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还。
到现在,我们云南的大部分家属都还在昆明。
事发当天,我接到通知,第一反应就是做核酸,买第二天最早的航班,我要赶到广西,和他在一起(电视剧),接他回家。
现在我已经很冷静了,因为这个家还要我来支撑。
昨天我对他们说,“如果我先生的遗体找到了,哪怕它只是一部分,或者说只是一些碎片,都请你们原样地交给我,我想尽快带他回家。”
对我来说,无论他的遗体是怎样一个支离破碎的样子,只要让我带他回家就行。
我现在已经不抱奢望他还活著了。一开始我还期待,他有一具完整的遗体。但我看最近两天的报道,没有完整的。现在我唯一的期望就是能拿到他遗体的所有留存物,哪怕一部分也可以。如果连一部分也找不到,我最后真的只能去现场捧一把土带回来。
不然的话,这个事情真的难以让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