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兰法庭(刑事权限)法令修正案》(简称355法案)表面上是影响全民的宗教课题,背后则是一场牵动大马政局变化的政治游戏,为政党大洗牌重组埋下炸弹,一旦引爆大马现有格局将支离破碎,而是否点燃足以让大马山河变色的355法案,“引信”掌握在巫统手中。
伊斯兰党成立初始至今的斗争目标都不曾改变,就是在马来西亚落实伊斯兰刑事法。长期以来,由于无法获得巫统支持,伊刑法始终无法有实质性突破。然而,随著308和505大选带来的政治气候变化,以及马来人对巫统的支持率下跌,给巫伊合作留下空间。
马华、民政、行动党的领袖均认为,巫统对355法案从反对到放行的变化,源自于对统治地位的危机感,觉得政权受到威胁,担忧在失去非穆斯林支持的同时,也没有把握能在来届大选巩固马来选票。
民政党青年团署理团长杨锦成称,多届大选成绩已证明,伊斯兰党在马来选区一定会保有20%支持率,在选情不明朗情况下,巫统不敢掉以轻心极力拉拢伊党。
马华伊斯兰法律与政策专案组主任颜炳寿称,从选区架构来分析,伊党赢得的席位来自巫统,都是马来选区,当马来选区进入三角战,实力越大的政党就能够胜出,而且还能抑制马来反风。
他说,公正党、诚信党、土著团结党在马来选区打三角战根本毫无优势,反观巫统、伊党在很多选区的基本盘都超过40%,这也就是为何马哈迪、慕尤丁想尽办法要形成一对一,因为只有一对一反风才能发挥作用。
行动党全国政治教育主任刘镇东说,根据Invoke和默迪卡民调中心,巫统的马来人支持率下跌到40%至45%,少过一半,意味著巫统本身难以发力,巫统希望通过与伊党在355法案等宗教课题上合作,产生认同政治。
他称,巫统也需要伊党在西海岸扮演搅局的第三候选人。巫统在下届大选可能会在西海岸输掉30个议席,但是伊党加入战局,就会形成三角战来分散票源。反过来,在没有伊党情况下,形成一对一,选民必须在巫统与土著团结或公正党之间做出选择,那么希联胜算比较大。
目前355法案从哈迪阿旺的私人动议演变成由巫统主导,为了换取伊党合作保住政权,巫统面对东西马成员党激烈反对,国阵分裂瓦解的风险。
颜炳寿指出, 355法案一旦通过就等于最大党巫统退出,国阵随之崩盘,剩下马华、民政、国大党和东马政党的国阵,就变成没有存在意义的联盟,政治版图必定重组。
非穆斯林支持率为检测
鉴于实施355法案面临的种种困难,加上巫统为了两边讨好国阵成员党和伊党,很可能采取“拖字诀”,到第14届全国大选过后才来打算,而且以非穆斯林选票动向为测试。
杨锦成表示,个人认为355法案应该不会在大选前通过,因如果巫统在大选前通过,这一步肯定会得罪其他成员党,也会得罪非穆斯林选民。
他分析,大选是一个检测,如果非穆斯林选票回流,国阵成员党的成绩比以前好,甚至超过伊党成绩,那么巫统会认为没有必要和伊党合作,那么355法案就不会通过。
巫统倒台隐忧 一国三制挽东马
巫统要争取伊党合作,难以放弃355法案,另一方面为了安抚非穆斯林,更要避免“定存州”东马离家出走,或提呈只适用于西马穆斯林的355法案,东马和非穆斯林则不受约束,反映了巫统骑虎难下的尴尬。
催生巫统使出“一国三制”招数,当然在于政治利益当头。在西马反风猛刮时,东马的稳定支持让国阵在布城之位固若金汤,如今东马国阵强硬反对355法案,将导向东马国阵倒台,进而动摇执政权的最坏结局。
政治分析员潘永强指出,巫统的“一国三制”是政治权益之计,巫统在西马面临很大压力,若没有东马成员党的席位,政权就会动摇,因此巫统在355法案上不得不折衷,避免东马国阵分裂出去。
他说,如果第14届大选出现所谓的马来人海啸,希望联盟和土著团结党的议席超过巫统,那么希望联盟就有机会争取因355法案分裂的东马国阵政党支持,以组成联合政府,巫统政权就会崩盘。此外,巫统还要考虑近期内沙巴可能提早州选举,355法案引起沙巴非穆斯林不满。
算盘未必打得响
此外,巫统与伊党合作换取马来选票的如意算盘未必打得响。根据政策倡议中心所展开的一项民调,约70.1%的巫裔选民不了解何谓355法案,而知道355法案的马来选民,有19.5%不认为该法案是决定投票意向的首要因素。
换而言之,在马来选民对355法案毫无概念的情况下,巫统想要借355法案来作为大选主要炒作议题,争取更多穆斯林为主的马来人选票,还存在很大未知数。
拉拢伊党保马来票 希联立场模棱两可
马来人作为我国最大族群,马来选票向来属兵家必争,尤其是马来人对巫统的支持率出现变化后,国阵和反对党更是卯足劲互相争夺,导致过往在马来选票方面不占优势的希望联盟,不敢在355法案上有更明确的表态,生怕得罪马来族群,特别是保守派。
公正党、土著团结党试图与伊党保持合作,以避免大选发生三角战;土著团结党则担心公开反对会被保守马来选民抛弃;正在扩大马来人支持率的行动党,虽然立场鲜明反对355法案,却也不敢向公正党喊话要求明确表态。
其中,公正党的立场颇耐人寻味,党内华人议员很少针对355法案表达意见,令人较为深刻的是副主席蔡添强称,公正党原则上不反对355法案;署理主席阿兹敏也表达出不反对之意,但强调355法案不会是主要议题。
行动党全国政治教育主任刘镇东接受《东方日报》访问时称,行动党明确反对355法案,而其他盟党还在变化当中,但还不至于导致希联发生分裂。
如果希联与伊党公开合作,就必须要向华社或反对355法案的穆斯林交代,行动党的立场也会遭到质疑,更可能失去关注355法案课题的华裔选民。
想要马来人支持,却不敢冒著被非穆斯林抛弃的风险,让希联陷入模棱两可的状态,也更不敢去碰触这个可能导致内斗的炸弹,暂时压制了行动党必须做出抉择的局面。
无论如何,一旦355法案进入表决时刻,都必须分出反对或赞成的阵营,届时希联不管如何淡化,都要正视是否因立场不一而分裂的局面,作为希联中拥有最多议席的行动党,要在民族大义或政治利益之间做出选择。
世俗体制恐崩溃
从短期来看,355法案是一场政治博弈,但深远就犹如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砍不砍下去有更为深层考虑,全面实施伊斯兰刑事法的缺口一旦打开,就是从世俗国走向神权国的开始。
马华伊斯兰法律与政策专案组主任颜炳寿就指出,355法案导致国阵分裂的问题还是其次,巫伊合作无疑将大马推向神权治国,国家、联邦制度的崩裂,才是更大问题。
民政党青年团署理团长杨锦成称,虽然巫统一再强调355法案不是伊刑法,但实际上是伊刑法初步推行,未来穆斯林和非穆斯林的分化将会非常不健康。
如今加上巫统提出的“一国三制”,给大马的破坏将是两套法律产生的违宪,如果355法案只适用于西马穆斯林,已经违反宪法阐明“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的第8条文。
巫统草拟的355法案降低刑法标准,将罚款从5000令吉增至5万令吉,伊党主席哈迪阿旺早前建议罚款调高至10万令吉,鞭笞6下增至100下则维持不变,有期徒刑从最高3年,增至20年或30年,但不管如何,西马穆斯林犯法面对比东马穆斯林更为严厉的刑法,是有欠公平。
另外,虽然巫统一再保证355法案不会影响到穆斯林,但难保不会随著时间推移而起变化,就像印尼亚齐。
亚齐在2015年实施伊刑法,只适用于穆斯林,不过在去年4月,一名60岁基督徒妇女因出售酒类,为了不想入狱,选择了伊刑法范畴的鞭刑,这是印尼史上首次有非穆斯林接受伊刑法的惩罚,令人担忧相同情况在大马上演。
除了法律方面,影响更深远的是东马与西马分而治之,造成联邦制度分崩离析,穆斯林与非穆斯林的区别导致种族裂痕,加速世俗国体制崩溃。
各政党对355法案立场
国阵西马成员党:
巫统
●巫统领导层支持与伊党联手在国会提呈355法案,且宣布联邦政府接手355法案,将其变为政府法案。最新发展为,巫统或提出只实施在西马穆斯林的法案,不涵盖东马和非穆斯林。
马华
●坚决反对355法案,底线是反对任何违反联邦宪法的法案,不能出现一国两制。
民政
●如果政府接手的355法案违反联邦宪法和出现不同制度,民政党坚决反对立场。
国大党
●反对355法案,惟交由首相对该法案做出定夺。
国阵东马成员党:
砂拉越
●前砂州首长阿迪南生前坚决反对355法案,而现任首长阿邦佐哈里同样表达反对355法案的立场,砂州土保党、人民党、人联党皆不支持355法案。不过,在法案与东马切割后,砂国阵领袖不愿对法案作出回应。
沙巴
●拥有4个国会议席的沙巴团结党,决定要对355法案投下反对票,但巫统版本的355法案可能不会在东马实施,态度还会有所转变。
伊斯兰党:
●以党主席哈迪阿旺提呈私人法案动议打头炮,让巫统跟进接手,强调355法案无需所有人理解同意。
希望联盟
人民公正党:
●立场摇摆不定,党主席旺阿兹莎未明确对外说明会支持或反对355法案,仅表示首相须提供更多解释及保证。
民主行动党:
●行动党与伊党断交,就基于伊党有动机要推行355法案,此次更是坚决反对355法案。
诚信党:
●从伊党分裂出来的诚信党,在355法案课题上的态度一直暧昧,惟诚信党署理主席沙拉胡丁认同强化伊斯兰法庭的权限,在去年10月提呈可取代355法案的建议书。
土著团结党:
●党主席马哈迪反对355法案,批评伊党为了政治意图提出355法案,惟该党会长慕尤丁被伊党指称将支持355法案后,澄清自己未表明支持。